但即使只偶尔胡闹那么一两下,谢瑾华的心中总能觉出一份充盈心田的甘甜。
很快又到了年关,这是柯祺和谢瑾华在一起过的第二个年。因谢瑾华打算要参加年后的县试,谢纯英就叫他们夫夫俩直接搬回了庆阳侯府,毕竟府里的消息更灵通一些,下人也伺候得更周到一些。
天气越来越冷,谢瑾华窝在维祯阁内看书,对于别的事情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柯祺在假期中本该要接受季达教导的,但季达不愿意进到侯府中,只送了几本书给柯祺,他本人却选择留在了问草园。柯祺不愿意勉强季达,本以为能陪着谢瑾华看看书,却被谢纯英带在了身边。
于是,大家都知道,谢纯英是真的有心要培养柯祺了。
张氏在私底下恨不得能拧着谢三的耳朵,叫他正经做人、勤勉做事,莫要被柯祺这样一个不姓谢的人比下去。谢三觉得自己真可怜,二哥生了孩子,挨训的是他,柯弟被大哥看重,挨训的还是他。
谢三知道母亲是盼着自己能好的。但在被管教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要心烦气躁。
柯祺几乎是把整天整天的时间都耗在了谢纯英的书房中。在很多时候,谢纯英也不问他有什么见解,只是让柯祺帮他整理书桌。桌上摆着各种文书信件,能被谢纯英摆出来的,就是留给柯祺看的。
某些涉及了前朝势力的事,按说是不能叫柯祺插手的,因为这些事情都太危险也太重要了。但这根线头一开始就是被柯祺抓住的,因此谢纯英没有刻意瞒着他。谢纯英有幕僚,有心腹,这些人对于当前的局势肯定了解得更深刻。但不知道为什么,谢纯英似乎在这一事上更愿意听一听柯祺的想法。
“淳春伯在十年前当他还是世子时纳了一房小妾,这女子新丧其父,因在街上被混子调戏而被淳春伯救下;承恩侯家的二爷,外出春猎时救了一落水的女子,因有了身体接触,便纳了她做妾;兵部的钱大人在四年前纳了一房小妾,这女子原是孤女,进京为要寻亲,最后机缘巧合下入了钱府做妾……”
这份名单上牵扯了几十家的后院之事!
这些事情单独来看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凑在一起就叫人不得不心存怀疑了。世间哪能有这么巧的事,恰好就有这么多的孤女,恰好她们都年轻貌美可堪为妾,恰好她们都是柔顺贤淑的性子……恰好她们或得男主人看重,或得主母信任,就如那位要陷害太子的闻采女一样,像是枚恰到好处的棋子。
谢纯英有心想要查一查这些女子的真实来历,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目前只查到藏春楼疑似和这股势力有关,许是他们的据点之一。”谢纯英又说。
藏春楼是一家妓院,它的规模能在京城的众多妓院中能排上前十。柯祺把资料翻了两页,看到了和藏春楼有关的信息。这是开瑞元年建起来的妓院,原身是清风阁,是一处茶楼。前朝灭亡时,有不少家族跟着倒了霉,这些家族的产业自然都被其他人瓜分了。清风楼就是这种情况,原主家覆灭,新东家买下茶楼后改建成了藏春楼。藏春楼幕后的老板据说是姓李,正巧是当今圣上的某一位兄弟。
李家人肯定不愿意覆灭李家的王朝,圣上的兄弟难道会为前朝做事?这里面肯定还有古怪!
柯祺皱着眉头说:“这事不简单,若是大哥再查下去,说不定会被人反泼了脏水。”
“所以,我已将这件事托付给了长公主。”谢纯英语气平稳地说。
柯祺愣了一下。两三秒钟以后,他终于领悟了谢纯英的意思。自从知晓大哥和长公主的这一段婚姻后,柯祺也曾怀疑过,长公主是不是大哥的真爱。但在这一刻,他绝对不会再产生类似的想法了。
谢纯英不能沾手这事,难道长公主就能沾手了吗?
长公主虽是开瑞帝的女儿,看上去很得皇上看重,但只要她有点什么超出常规的举动,皇上一定会怀疑她的用心!可是,谢纯英依然把长公主推出去了。而长公主为了李家江山,不得不要站出来。
柯祺隐隐有些懂了,长公主和大哥之间应该一直都是纯利益式的合作关系吧!所以,在遇到某些事情时,他们会互相掩护,互相给予方便,但他们其实都不算朋友,终究要以自家家族的利益为上。
藏春楼的事,谢纯英可以不管了,但青莲教那边还需要他盯着。
“青莲教那边如何?”柯祺忍不住问道。
谢纯英说:“目前可以知道的是,看似刚刚兴起没两年的青莲教派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他们自南婪而来,我怀疑他们在南婪那边已经建立了一套足能自给自足的资源体系……”南婪是地名,在安朝国土的最南面。在时人认知中,那是蛮荒之地,除了被流放的犯人和当地原住民,没有人愿意到那里去。
柯祺来自于后世,知道的要比谢纯英更多一点。他知道南方的粮食资源会很充足。
除非先找到青莲教位于南婪的大本营,否则即便泉延县的教内高层都被捕杀了,肯定在别的地方又有新的圣女冒出来。于是,谢纯英现在显得有些束手束脚。好在青莲教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青莲教要发展,就肯定需要吸纳一些人成为他们新的高层,我已经在安排这个了。”谢纯英说。
柯祺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一人,问:“大哥,季先生……他过去十几年中生活在哪里?”季达肯定被流放过,就是不知道他是被流放到了苦寒的西北,还是被流放到了被京中人觉得未开化的南婪。
谢纯英顿了一下,道:“是南婪。”
“那能不能……”
谢纯英摇了摇头:“南婪很大,自偆溪县以南都被称之为了南婪。那里地形复杂,据说只要隔开五里地,两地的方言就截然不同了。季达虽在那边生活过,但在青莲教一事上,不一定能帮上多少忙。”
不一定能帮上忙,不等于一定帮不上忙。但柯祺隐隐察觉到了谢纯英在让季达牵扯进这事上的抗拒,于是咽下了口中话,什么都没说。他转而问道:“大哥,藏春楼势力和青莲教势力可同属一支?”
“现在还不得而知。”谢纯英说。
柯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把话题重新绕回藏春楼上,道:“大哥,那些为妾的女子,她们的户籍一定都没问题吧?”达官显贵们虽然不拿妾当一回事,多个妾、少个妾什么的,只要不宠妾灭妻,只要不推庶贬嫡,那么就不引人注意。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妾的,孤女能为妾的前提得是她们确实家世清白。
谢纯英赞同了柯祺说的话。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我觉得户部的官员可以好好查一查了。”柯祺笑眯眯地说。至于到底是大哥出手查,还是长公主出手查,还是长公主借太子的势力出手查,这就需要大人们自己协商了。
等到柯祺回到维桢阁时,谢瑾华正坐在暖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玩。轮值的厉阳已经被柯祺叫他离开了,屋子里只有两个当主子的,柯祺直接毫无形象地趴在暖榻上,叹了一口气,说:“好累啊!”
“真累了?”谢瑾华笑着问。
“是啊……一整天都在动脑子,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有很多东西需要记。”
“我帮你捏捏肩膀?”
“这倒不用了……我是脑子累,肩膀不酸。”柯祺说。
谢瑾华想了想,说:“那不如来陪我下盘棋放松一下脑子吧!”
“说吧,你究竟对自己存在着怎样的误解?”柯祺睁着一双死鱼眼。陪你下棋,还能放松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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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阳踩着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厉桑见他回来了,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在主子身边伺候了?”
厉阳茫然地说:“主子叫我回来陪陪你。”
“陪我?”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