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祺吃完了夜宵,自己把碗筷收了,说:“此事一言难尽。”
谢瑾华只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成真了。他倒是想要知道,究竟谁能有这样的……眼光!但那人眼光再好也不行,柯祺是有主的。谢瑾华想着被藏得很好的《良缘记》,恨不得它第二日就能上演了。
柯祺打水重新洗漱了一下,谢瑾华则起身去铺床。
躺到床上后,柯祺的某些念头又开始疯长了。然而,谢瑾华明天还要上班。若像后世一样是朝九晚五也就罢了,九点钟不算早,就算两人晚上闹得过了,第二日总能爬起来的。偏偏谢瑾华的应卯时间很早,天刚刚亮就要出门,所以他这个点该睡觉了。于是,柯祺心里念着佛经,强迫自己也睡了。
有些消息是传得很快的。
第二日上午时,谢瑾华还觉得一切如常。到了下午,他就被同僚们轮番打趣了。
“文贤兄你与柯探花真是琴瑟调和叫人羡慕啊!”有人说。这人是翰林院的,却不是崇文馆的。
谢瑾华心里一琢磨,依然以为是有谁在明光宴上纠缠柯祺了,他便觉得自己借这个机会正好能宣誓主权,就笑着点头承认,大大方方地说:“您又何必羡慕我和柯弟,您与嫂夫人不也是故剑情深?”
正因为谢瑾华这种态度,他和柯祺之间的夫夫情深就彻底坐实了。
被打趣得多了,谢瑾华才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拉着叶正平问:“正平兄,你可知道昨日明光宴上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为何大家都……”叶正平闻言十分诧异,道:“难道柯贤弟还没有和你说吗?”
叶正平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谢瑾华恨不得能捂住自己的脸,道:“竟是这样……”如果他早知道了真相,在被大家打趣时,他肯定就不是刚刚那种表现了。偏偏他想错了,于是刚刚的他就像是小狗撒尿一样圈了好大一块地盘。
柯弟真是太坏了!
又过了两三日,明光宴上的事连带着之前开瑞帝赞探花郎容貌殊丽的话一起传了开去。官场中的老狐狸们大都在琢磨着皇上的意思,民间的百姓们可管不了这么多,说书人前不久才说了柯祺在殿试上答的卷子叫皇上叹为观止,现在一下子添了这么多素材,立刻醒木一拍,说起了柯祺的感情生活。
老百姓们不就是爱听这些吗?
于是,整个京城都在讲,柯探花如何面若好女,和谢六元之间又如何美满幸福。谢三在外头听了满耳朵的故事,回来就对着正准备朝考的柯祺复述。柯祺指着自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问:“我这样的,面若好女?到底哪个说书人乱说的?这不是逼我亲自上门砸场子去吗!快告诉我茶馆的名字。”
“大家都是这么说。源头在哪里,已经不可考了。”谢三忍着笑说。
“状元游街时,街两边不是有很多人见过我吗?他们怎么还能瞎编乱造呢?”柯祺很郁闷。
“游街时,你骑在高头大马上,人们只能仰视你,当时阳光那么好,你就是一分的姿色,都能被人瞧出三分来。更何况你这届的状元榜眼都比不得你,你就被衬得格外显眼了。”谢三很不走心地安慰着柯祺,“大家都说,四弟那样的古往今来第一个六首状元正要你这样的第一美人来配。这不挺好的?”
柯美人被雷得里嫩外焦,忍不住给了谢三好大一个白眼。
等谢瑾华从外头归来时,见柯祺心有不爽,便眼珠子一转,故意说:“现在好了,外头的人都恨不得能冲进咱们府里来瞧瞧你这人间殊色。世人都爱美人,柯弟这般好,我要成为他们最记恨的人了。”
“这种醋可以不吃的。”柯祺认真地说,“全世界和我无关,我只在意你啊。”
谢瑾华:“……”
柯祺幽怨地说:“结果你还和外人一样,竟然要开我的玩笑。”
谢瑾华更加幽怨地说:“全世界和你无关?你前两天还说,我是你的全世界。”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互相捏着对方小把柄的夫夫俩很有默契地各退了一步。夫夫之间有了矛盾——很多时候此矛盾非彼矛盾,不过是夫夫间的小情趣而已——没有什么矛盾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一觉不行,那就两觉。
柯祺有心要做一些健康的运动,然而谢瑾华却已经习惯了亲亲抱抱蹭蹭的简单模式,每当亲过抱过蹭过后,当柯祺想要更进一步时,谢瑾华就心满意足地抱着被子打算睡觉了。柯祺还能说什么呢?
之前谢瑾华未成年,这是用柯祺的眼光来看的。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能够遗精并且还成了亲,他就是个大人了啊!所以,柯祺若是用“你还小”这个理由来拒绝谢瑾华的求欢,这根本是行不通的,只会让谢瑾华觉得他另有心思。但柯祺又确实一直都把谢瑾华当作是未成年。他本来就过不去心里的坎,又觉得过早进行某些运动会伤害身体,于是他就骗谢瑾华说,两个人互相撸出来就是全套。
这么一来,在某些方面一直很单纯的谢瑾华就觉得他已经做过全套了。毕竟,他确实爽到了啊。
柯祺搬起的石头把自己的脚趾头都砸肿了。
“总觉得柯弟最近在预谋一件大事。”身为大事的谢瑾华若有所思地对自己说。
趁着谢瑾华去崇文馆时,柯祺翻箱倒柜找一本男男春宫图,那是谢三在几年前送的,是叶正平临摹的前朝某位大家的作品。柯祺仍记得,那本春宫图的内容非常……非常到位。正因为太到位了,他当时不准谢瑾华仔细看,就把春宫图藏起来了。结果,现在正需要用了,柯祺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莫非是放在问草园里没有带过来?
柯祺就打算回问草园一趟,正好可以和先生季达一起见个面、吃个饭。自皇上开设了恩科以后,柯祺就一直在备考,虽然他和季达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但师徒两个人之间确实有很一阵没见面了。
但就算要回问草园,这个事情也得拖到朝考之后了。
新科进士在被授官前要统一接受朝考。朝考倒是没什么难度,柯祺很顺利就过了关。身为一甲探花的他不出意外就会进翰林院。在正常情况下,状元会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会授正七品编修。之前谢瑾华是状元,但他情况特殊,是祥瑞一般的六首状元,因此一入职就是从五品的侍读。
到了柯祺这里,开瑞帝确实想过要给他搞搞特殊待遇,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对于朝臣间的暗流涌动已经很是了解,为了不叫柯祺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柯祺最后还是按照惯例成了正七品编修。
按照柯祺的理解,翰林院可以算是皇上的秘书机构,编修就类似于是秘书办公室里的实习生。
实习生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编修的主要工作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这里面其实很有说头的。如果实习生没什么人脉,或为人木讷,或干脆得罪过一些人,或不讨上峰喜欢,那么只要将他打发去纂修史书,他就很难有出头之日了。但如果实习生天天被皇上叫去伴驾呢?
所以,有人能在编修这个位置待到死,有人却能以此为起点迅速地飞黄腾达。
柯祺早在两年前就在皇上心里挂了号,不久前的明光宴上又和皇上配合默契,所以他入职的第一天,刚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上峰正要把一堆工作分摊给他,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就来传他伴驾了。
皇上心里烦得很。
有关储位之事,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朝中的官员现在大体上分为两派。一派是坚定的拥嫡党。一派则盼着皇上立刻废了太子,改立其他的皇子。前者坚决维护嫡系正统,坚定地支持太子、太孙的继承人地位。后者则觉得既然太子的身体不足以继续担任太子了,那么就该早立新储君。前者不一定有私心,也许只是觉得正统二字重要。后者同样不一定有私心,说不定只是觉得既然太子能力不够就该退位让贤,如此才能确保国家安稳。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有私心的,都想从中谋求一场泼天的富贵。
至于皇上本人,即便他舍不得太子,但他太过了解太子的身体情况,已做好了要废太子的心理准备。只是,他虽要废太子,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废太子,也不愿意废了太子后马上立新太子,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们和朝中的大臣们为了储君之位上蹿下跳。得是他愿意给,而不是那些人自己争。
所以,皇上一直在像放风筝那样遛着其余的皇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