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若是以前自己那个性子,说不定真的就这么认了。
母亲一直因为生不出儿子所以对父亲对祖母皆有些愧疚,当年的自己也因此免不了的难安。苏文卿几乎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反对,苏老太太又拿出三房人丁太稀薄的引子,定还要怪她不懂事情不够孝顺。
只是如今,苏文卿却不会忍了。
苏二太太眼尖的瞧见了苏文卿面上的冷意,心道这侄女去了京城一趟是真的变了太多。若是以前,听闻这事儿定是要哭上一顿,如今居然能冷着面忍得住。
这平静背后,苏二太太颇有些不安的开口道,“文卿,我是瞧着这云娘路子不对不是良配所以才这么和你说。你爹爹现在还年轻,你又没个哥哥弟弟,就算没有云娘也会有其他人,老太太总是会在你爹爹身边塞人,你挡得住这次可挡不住以后,所以还是得有个准备。”
三嫂过逝三个月,这个云娘便敢上门来,虽说没有明说,但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处处寻机会往苏长宇身边走,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这个云娘因为是苏老太太侄女的缘故,许是觉得以后自己定是三房的新太太,已经摆起了架子。
苏长宇虽然是苏家的大当家,但苏家却没有哪个妯娌更尊贵的道理。三弟妹还是侯府的嫡小姐,宫里的娘娘还要叫三弟妹一声姑姑,也没见三弟妹在众人面前高贵到哪儿去。
如今就是这么个态度,这以后若是真的进了苏家,苏家几房还真得分出个一二三等来。
再者,苏长宇是苏老太太亲生,苏家虽然并不看重嫡庶,这以后的当家也是各凭本事,但三房若是连一个男丁也没有,从一开始便没了一争的机会。
苏老太太不会答应,怕是连苏长宇,心中也是有些遗憾的。苏文卿又与三嫂母女情深,让苏长宇另娶苏文卿定是不高兴,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二娘说这些话心中定也是纠结的很,但能与她说这些却是真的对她好,苏文卿心中微暖道,“二娘放心,我这次回来并不是挡着父亲不让他续弦。”
苏二太太与苏瑜闻言皆是看着她,苏文卿双手交握在一起慢慢道,“我一直羡慕二娘这边,四哥五哥还有三姐姐,人多一点才热闹,我也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爹爹若是能寻得到一个知他懂他的良善女子,我定不会反对,只是…”
说到这里,苏文卿顿了顿,面上多了几分严肃道,“只是我娘亲到底是侯府的嫡女,就是一般人家妻子过世,也没有如此着急就替人续弦的,况且当年爹爹可是应了徐家今生除了娘亲绝不另娶。这事儿若是让外祖母或者舅舅知道,许是用不着我,徐家首先不会同意。”
虽然她与徐家闹得并不愉快,但这是却是事实。
当年爹爹早早续了弦,但苏家不敢让徐家知道藏得隐蔽,直到将近过了一年徐家才得到了消息。徐贤本就不喜苏家,就连徐老太太也没有帮着苏家说一句话。徐家到底是京城中说的上话的权贵,得罪了徐家,苏家那两年的生意并不好做。
而上一世因为自己的态度,爹爹也因此大病一场。
等回到青宁院时,爹爹娘亲的屋子里灯火跳动,窗子上是暖暖的烛光暗影。丫鬟们打开帘子,苏文卿悄声走进去时苏长宇正在盯着墙上的画发呆,苏文卿一看眼眶已经隐隐发酸。
娘亲走了,但这屋子的模样却是和娘亲在的时候一模一样,爹爹读书并不多,但却喜欢画画。当年娘亲还在的时候,爹爹只要有空就会替娘亲画上一幅,她总会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细细的瞧父亲的每一次下笔。
画像中的女子面容清丽,比起苏文卿多了几分温柔与清冷。一身浅蓝色的长裙,斜卧在软塌上微微有几分倦意,只是眉宇间却是浅浅的笑意。
父亲娘亲一直很恩爱,平日里的点点滴滴就能看得出来。
苏文卿突然明白,在娘亲去世后的这半年时间里,爹爹也许就是每晚看着这些画像,直到眼睛酸疼才去入睡。
苏文卿没有打扰苏长宇,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绿袖已经将屋子打理的整整齐齐,苏文卿重回故地,将每一处都看的仔细这才疲惫的躺会床榻。
只是一闭上眼睛,爹爹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神的模样就疯了一般的涌上来,苏文卿蓦地想起了徐子越的脸。
想起徐子越与她最后一面时的那两个字,他说让她等他。
她不敢等,怕失望,更怕若是徐子越真的像爹爹对娘亲一样喜欢上自己,待自己走后,徐子越是不是也会和爹爹一样,望着母亲留下的旧物坐到天亮。
只要一想,苏文卿心头便开始止不住的作痛,好一阵子还是难以平静,悄悄唤了绿袖来吃了药。绿袖吓坏了说可要告诉老爷一声,苏文卿再三交代什么也不要说,“我这病都是老毛病了,也许是换了地方,过些时间便好了,不要打扰爹爹。”
绿袖沉默的瞪了苏文卿许久转身走开了。
之后接下来几天,苏文卿再也没有之前心口发痛的情况,心中也放心了些。这几日因为是刚刚回来的缘故,与苏家关系亲近的世交们皆来苏府玩,苏文卿每日陪着苏老太太见客。
长相如此出挑,苏家大当家的独女,母家又是京城的显贵,只是以前太过胆小不肯见客,这次一改之前的软懦怕生,说话时总是眉开眼笑,人人免不了都在赞上一句。
几天后已经有人来与苏老太太打听苏文卿是否许了人。
如此一问,苏老太太这才蓦地想起,苏文卿去了徐家半年。徐家三个公子哥与苏文卿都适婚,两位中了举子,一个还是解元,另一个虽然没有中却是府上的世子,还是当今王家的外甥,宫里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无论哪个,除了苏州知府家的那几位公子,许是其他人都比不上,不知道徐家有没有这个意思。
这事儿不好与苏文卿打听,苏老太太找时间问了苏长宇道,“文卿再大一岁也就到了议亲的时间,经常来府上的几家公子我瞧着倒都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亲家有没有这个意思?”
怎么能没有,徐子越手段高明着呢。虽然现在苏文卿暂时不在京城,但谁又能知道徐子越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就算是哪天徐子越突然一声不响的出现在苏府来提亲,苏长宇都觉得没什么惊讶。
只是当初想着等苏文卿回到苏州,定会将苏州这些不错的公子哥说给文卿看看,但如今母亲一说,苏长宇竟然不自觉的将这些与徐子越在心中对比了一番。
等对比后苏长宇无力的承认,无论是长相还是本事,竟没有一人比得上徐子越。
这么一想,本来想直言没有想让苏老太太操心一二的话就此停住,想了想才道,“文卿还小,过些日子再说吧。”
至少等明年,明年春闱后,看徐子越这小子能不能考的中进士。
若是考中还可以考虑一二,若是考不中,苏长宇冷哼一声,就算徐子越来提亲他都得让人打出去。
苏老太太眼睛微眯,儿子第一时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便说明徐家已经有了这个心思。心中微惊讶,脸色有些不太好,她想给苏长宇续弦,但若是苏文卿与徐家的关系却更亲近了,续弦这件事肯定更加不好办。
听说徐老太太最是疼府上的世子徐子玉,也不知是不是那位世子。
“看来是有了,是哪位公子?”
苏长宇这次倒是没有说,“母亲多虑,文卿上边还有文锦文慧,文锦今年已经十六了还没说定人家,文卿此刻就议亲着实太早了。”
苏老太太想不通儿子为什么要瞒着她,心中不痛快,将人都打发出去去后小声与苏长宇道,“不说文卿的事儿,你自己要如何?云娘已经在苏家这么些时候,你一直对她爱答不理,她到底是你表妹。”说到这苏老太太就来气,“还有文卿这孩子,去了一趟京城说话阴阳怪气的,那日刚刚回来就将云娘骂哭了,你可得管管她。”
不想刚刚说完苏长宇俊朗的眉宇已经有了怒意。
云娘以前叫他表哥的时候他对她也不错,但当她来了苏家后苏长宇便一眼都不想看到,现在居然还在老太太跟前说文卿的坏话。
“若不是云娘做了什么惹得文卿不高兴,文卿又何苦对上她,这孩子脾气再好不过,母亲怎么可以为了云娘如此苛责您的亲孙女。再者母亲带了云娘来苏家,那云娘便是母亲的客人可不是我的,我又为何要理她?我与母亲说过多次,我如今没有续弦的想法,母亲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