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襄秋清画的是“客路青山外”,湖水青青,叠影重重,真真是算得佳品;而襄芸用水袖挥舞出的却是连绵山群,两人的画作有异曲同工之妙。时间还没有结束,襄秋清看了看自己的画作,总觉得有哪里欠缺不妥。她总也觉襄芸和她一样,总有些地方是没有处理好的,襄芸看了看天,只见月亮妥妥的挂在高处,光华照人的在夜幕中闪耀,她突然明白自己欠缺的是什么了,襄芸抬头看看了不远处用来计算时间的一炷香,香即将燃尽,襄芸急中生智,将中指的血液挤了出来,正好滴在她那副屏风画上,为她原本单调凄清的山水画平添了几分明艳。

襄秋清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她的“客路青山外”因为少了中间的点点红日,本来好好的山水画愣是多了几分索然的惆怅,就像是她画画没有画完一样的感觉。可是她却没有时间为自己填上一抹残虹。经管襄秋清画艺精湛,可是这一次撞见了襄芸这个新手的水袖舞,自己也不过堪堪略胜一筹,刚好和她打了一个平手罢了。襄芸知道这一次第的并列第一都是因为有自己的母亲从中作梗,不然她就只是个第二,永远都在襄芸的后面。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尤其是看到龙允啸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襄芸的时候,她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她强忍住心中怒火,然后挤出一抹微笑对着襄芸道:“姐姐的舞姿真真是妙极,姐姐也真真是一个巧人儿,这么美轮美奂的舞蹈清儿看了也真真是心服口服。”襄秋清每一句话都在强调襄芸舞跳的好,却只字未提她的画,这明里暗里的意思表达的也的确是有够明显的了。

“妹妹过奖,襄芸自知画不如人,本也不想在人前献丑,可是襄芸若是不画,被旁人看去只会嘲笑咱们相府,到时候,襄芸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整个相府的脸。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以水袖挥舞一番,让诸位见笑了。”说罢朝着众人福了福身,优雅大方。留的襄秋清一个人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襄秋清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龙允啸,只见龙允啸看都没看她一眼,视线紧紧的黏在襄芸身上。

襄芸这个女人真是有趣,喜怒不行于色,却总能够让想要为难她的人吃瘪,她每一次出厂都会带给自己惊艳的感觉。虽然她外貌很是一般,但是,却足够吸引人。与之相比,那襄秋清虽好看,却着实……庸脂俗粉了些。龙允啸如是想。

襄秋清见龙允啸并没有要帮自己解围的意思急红了眼,龙允啸这才注意到一旁尴尬的襄秋清。他见襄秋清神色有异,便笑着说:“大小姐的舞姿与二小姐的画工真是天下奇观,今日本王能够见识二位小姐的才艺真是三生有幸!丞相也真的是教女有方啊!”龙允啸这样既维护了襄芸的面子,又让襄秋清得以下台。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好,至少襄芸能够多看自己几眼,可是他没想到襄芸投向他的目光里除了不屑就是厌弃。他觉得很奇怪,他什么时候招惹道襄芸了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襄芸看着龙允啸左右逢源地为襄秋清解围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心,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都一样,卑鄙无耻中还带着令人恶心的占有欲!

龙熙儿见襄芸出足了风头本来心里就不畅快,再加上司徒赫还在一旁为襄芸伴奏,想到这龙熙儿心里就有一股无名之火。但是她不能发作,她要忍,她不能破坏自己在司徒赫心中美好的形象,没错,要忍。

这时候襄芸朝着司徒赫漫步走来,她其实是很想谢谢他的,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谁像司徒赫那样,不需要她太多言语就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了。司徒赫静静地看着襄芸朝自己走过来,他呼吸一滞,今晚的襄芸真的好美好美,就像是月宫中的仙子一般。

“司徒哥哥”,襄芸轻声开口道:“谢谢你,笛声很好听。”说完红了脸颊,司徒赫见她这样,心中自是高兴的,嘴上却说:“你喜欢就好。”

龙熙儿看着她们对话,心中早就是嫉妒不已,心中的高傲驱使她不能再让襄芸活下去,襄芸竟然敢勾引她喜欢的人?!那么一定要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

龙熙儿这么想着便转身离席,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她觉得看襄芸和司徒赫在一起,哪怕只是对视她都觉得碍眼!

☆、第四十九章揭皇榜

乞巧节宴会散了之后,龙熙儿总是想要找一个办法把襄芸解决掉。但是襄芸的身份和其他贱民不同,她好歹也是丞相襄贤的嫡女,要死这么贸然死了,怎么也都说不过去。但是她一直都在相府,自己也杀不了她,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几日宫中总是大摆宴席,因为荒夷来了使臣,作为主人,月朝自然是要以礼相待。可是偏生这使臣不是个省油的灯,来这也就罢了,居然还带来了一套难题。这套题朝野上下没有人能解得出来,而使臣却说,这套题是他们荒夷最为简单的,便是连他的随从都能够轻易解答。这话一出,月朝皇帝的面子挂不住了,于是他张榜天下,但凡能够解开荒夷使臣留下的难题的,赏金万两。毕竟是关乎到整个大月朝的面子,还是无人敢造次的。所以这皇榜已经贴了有些时候了,都没有人敢来揭榜。

龙熙儿想,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这题目既然朝野上下都无人能解,那么就襄芸这么一个女流之辈肯定也是解不开的,若是襄芸揭了皇榜却没办法完成任务,那就是欺君,欺君之罪足以让她死个成百上千次了,她就不想信了,这次襄芸还有办法能够逃出生天!

襄芸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去揭开皇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龙熙儿没办法。龙熙儿找人扮成将襄芸的丫鬟喜鹊骗出来,喜鹊心思单纯,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于是便好心的帮助乞丐,这时候乞丐把喜鹊引到皇榜旁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皇榜揭下,然后丢进喜鹊的怀里,随后大声吆喝道:“有人揭皇榜了!有人揭皇榜了!”吆喝完以后立刻跑来。喜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乞丐却已经跑得没影了。

周围嗯百姓听说有人揭皇榜纷纷凑过来看,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揭皇榜,大家一见揭皇榜的是一个呆楞在原地的小丫头,便知道她这是遭人陷害了,都是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无奈地走开。

喜鹊这才回过神来,她打开怀里的皇榜,发现这皇榜居然是要寻找能够解开荒夷使臣问题的能人志士。自己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见识浅薄的小丫鬟,哪里懂得这些?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揭了皇榜,如果她要是不能解开使臣的难题,那她就是欺君,必死无疑。这么想着,喜鹊觉得人生都昏暗了,她只好一步一步地拖着回相府。

喜鹊回到蔺云阁,她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小姐知道,她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连累小姐。喜鹊一边哭一边想,她还是要跟小姐好好的道个别,自己与小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小姐罢了。自己若是死了,还望小姐不要太过于伤心惦念。这么想着,喜鹊便跑去找襄芸。

“小姐?……”喜鹊看着襄芸躺在卧榻上看书。

“去哪里了?”襄芸放下书,直觉告诉她喜鹊这丫头有事找她。

“没去哪,也就看见了个乞丐怪可怜的……”喜鹊说着便红了眼眶,襄芸见她这般,知道她心软的老毛病是又犯了。

“你呀,永远都是这么心软,你说你这么善良,哪天被人骗去了都不知道。”襄芸见她如此,不忍心再责怪她,只是打趣她。

“小姐你说的是,喜鹊真是太蠢了,总是给你惹麻烦。小姐……你别生喜鹊的气……”喜鹊听了这话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同襄芸玩笑,而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襄芸觉得好生奇怪,喜鹊一向性格开朗,断不是这种因着一些小事就受刺激的人,她如此这般,想必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可是任凭她怎么问,喜鹊这丫头就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她没办法,只好让喜鹊下去休息,而后叫来了翠屏侍奉。

喜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只想自己安安静静地死去。她从箱子底翻出一条红色的绸子,搬了张小凳子,将红绸穿过房梁,而后她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结。喜鹊将脖子伸进绸子的一瞬间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小姐,今生不能做您的丫鬟了,来世,来世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说完喜鹊把脚下的小凳子踢开了。

“不对……太不对了……”襄芸十分困惑,这实在是不像喜鹊这丫头的性格,不行,她要找她问个清楚!

“莫雨!”襄芸冲着窗外的树叫了一句,莫雨便迅速从树上跳了下来,恭敬道:“小姐有何吩咐?”

“去,把喜鹊给我带过来!”襄芸心中有些慌乱,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小姐!——小姐!——”襄芸突然听见了烟波的声音。

“怎么了?这么慌乱?!”襄芸见烟波一脸慌乱惊恐。“喜鹊姐姐她……”烟波的眼睛里全是眼泪。“喜鹊怎么了?!”襄芸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喜鹊姐姐她……她自缢了!”烟波说完眼泪便掉了下来。

襄芸听到喜鹊自缢的消息想也没想便冲到了喜鹊房里。喜鹊是一个那么活泼开朗的孩子,怎么会想不开自缢了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等到襄芸赶到喜鹊房里的时候,喜鹊才刚刚被莫雨救下。襄芸对莫雨说:“莫雨你身手好,快去别院一趟,把白岐抓过来!”莫雨知道人命关天也没有多言,立刻便飞身去了别院。

片刻之后莫雨带着白岐来了,白岐看见双眼紧闭,脖子上有一道勒痕的喜鹊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岐,快!你快看看她有没有事!”襄芸声音沙哑道。这是白岐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襄芸。她一直以为,像襄芸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没有软肋的。可是他错了,襄芸只是外表冷漠,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善良心软。

白岐看了看嘴唇乌青的喜鹊,若是旁人定会觉得喜鹊已经没救了,但是白岐知道,喜鹊还没有死,她只是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第五十章九曲连环

“她没事,只不过现在是进入了一个假死状态。要是再晚一步,这个丫头可都保不住了。”白岐说着,便给喜鹊喂了一颗药丸,道:“这是活血丹,给她服下,片刻之后她就会从假死转为昏迷,过几天她就会醒了。”说着他还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轻轻的为襄芸擦拭眼角的泪道:“想哭就哭吧,别怕,有我在,一切都没事的。”襄芸闻言定定看着白岐,突然眼泪再也忍不住。

襄芸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前世她是龙允啸的皇后,是一国之母,她难过,她心酸,她委屈,她想哭但是她不能哭,她不敢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就算是死也要微笑着,因为她要母仪天下,她不能让那些人看笑话。她一个人,带着一张残损的脸,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位置,她不晓得自己踏了多少人的白骨,她只知道自己时时刻刻、步步泣血,她只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根本无从入睡……那个时候的自己多么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出现,看着她说:“想哭就哭,别怕,我在。”可是没有人,没有人会这样对她,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眼泪。

从前,她总以为自己不哭就好了,不哭就没事了,但是她错了,那些人都等着她哭,都等着她从高处摔下来,都等着看她狼狈的样子……可是她不知道,她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不哭就不会受伤了,不哭就不知道痛了,可是自己错了……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不哭了。

后来,不管她遇见再难堪的境地她都不曾哭。

在龙允啸弃了她娶了襄秋清的时候,她没有哭,她只是笑,笑的美丽又大方;在龙允啸喂怀孕的自己喝堕胎药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哭,她那么疼,却也还是在笑,笑的凄凉而悲怆;在龙允啸废了她,立襄秋清为后的时候,她那么生气,那么恨,可是她还是在笑,笑的决绝又无望……可是今天,当她看见喜鹊就那样躺在那的时候她突然很想笑,她很想说:“喜鹊,你干嘛呢?!过分了啊!快点起来……”可是却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

那一刻开始,襄芸便知道,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没有软肋了。

襄芸痛哭一场以后心情好了很多,她和烟波一起把喜鹊抱到喜鹊的床上。她毕竟是个没吃过什么大苦头的娇小姐,抬起一个丫鬟还是稍稍费力了些,但是她不介意,依旧是亲力亲为。

就在她搬动喜鹊的时候,一个东西从喜鹊身上掉了出来。

襄芸将喜鹊安顿好之后便将那个东西从地上捡起来,她打开那个东西,一下子就明白了喜鹊寻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