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常说着话,殊不知此时他们两人站楼道口有多张扬。
王骁歧手中的矿泉水开都没开,曹萦萦喊他进教室时,他一个抬手直接把那瓶矿泉水扔进了前面垃圾桶,满满一瓶矿水躺在垃圾袋里,瓶身却早已变了形。
“你觉得这黑板报怎么样?”待他过来,曹萦萦询问着他的意见,她头发上,脸上都沾着少许的粉笔灰,看上去费了不少力。
“你们看吧。”他大致扫了一眼黑板报,只往自己位上一坐。
曹萦萦轻拍着满手的粉笔灰,不经意道,“还是得你最终过目一下,这次排版花了点心思的,许意浓可是特地去十班借了画册呢。”
王骁歧正在翻书的动作戛然而止。
许意浓回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宣传委员丧着一张脸站在她座位旁,像在等她。
“怎么了?”她顿觉气氛不妙。
宣传委员叹了口气,“黑板报要重出了。”
许意浓皱眉,“为什么?”
宣传委员没再说话,只用手指往王骁歧的座位默默指了指。
许意浓秒懂,转身往他那儿一看,他正若无其事地翻看着书。
许意浓靠过去问,“这黑板报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的,为什么说换就换?”
王骁歧一动不动,“我不满意。”
他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和无所谓的态度勾起了许意浓心底的不快,火苗一触即发地滋长再蔓延。
“你不满意?”她质问,“那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跟我说不满意?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王骁歧合上书,终于抬了眼跟她对视,他反问,“谁的劳动成果?这黑板报上一笔一划有你的吗?”
许意浓一怔,那一瞬间心里像有什么碎了,掉得七零八落的,恻恻而痛,她微微张口,却忽而发不出一个字来了。
回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借画册去十班跑前跑后的模样,只觉自己像个可笑至极的傻逼。
班长跟副班长在班上公然对质,全班无人敢发声劝阻,虽说他俩矛盾已久,可这么针锋相对还是头一次,连站在教室门口的周邺都看傻了眼。
怎么回事?他就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他俩怎么就吵起来了?
少顷,许意浓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突然转身,她拿起黑板擦就把已经差不多成型的黑板报擦拭出一道。
像是一幅就差点睛之笔的画卷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破坏掉了所有美感,教室里唏嘘声瞬间此起彼伏。
可许意浓依旧我行我素地把黑板报擦到了底,那漫天二飞的粉笔灰仿佛也随着她的动作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道人影一并封尘掩埋。擦完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响起,她将黑板擦“啪”一声扔进了槽里,同时收回了那三本她借来的画册,然后一声不响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全班除了王骁歧都被她干净利落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整个教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第34章
许意浓此番举动差点没让宣传委员当场心梗。
让你去商量,没让你直接擦啊,现在好了,搞得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事后,林淼添油加醋,“王骁歧就是借题发挥公报私仇罢了,觉得用了十班的画册到时候黑板报评选我们班获了奖,他会被打脸,男生的心眼要是小起来,可一点不亚于女生。”连带着把宣传委员和曹萦萦一并奚落,“还有,提出借画册的人是宣传委员,把你拉出来挡枪的是曹萦萦,去借东西的时候倒是一个会比一个推脱,等你出面把画册借到了手,呵,功劳就变成她俩的,当然了,一个画一个写,确实也有苦劳,可喝水不忘挖井人吧?哦,现在王骁歧一句不满意,这两人倒择得干干净净把你再推出来背锅,哪有这么玩的?凭什么?”
许意浓只将画册交给林淼,“别说了,这个麻烦你帮我还给江晋,说已经用好了,这段时间麻烦他了。”
林淼接过画册,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人,就是太能忍了。”
耳边人语朦胧,许意浓用纸巾擦拭着指尖落下未来得及清理的粉笔灰,她一根一根擦过去,力度并不大却也觉得十指连心疼。
中午她照着吴老师吩咐去了奶奶家,起初的气氛还算可以,大家说说笑笑,小姑得知许意浓在市一中的排名忙拍拍正在上小学的弟弟,“你啊,平时少看电视,多跟浓浓姐学习学习,也不指望你进市一中冲刺班了,能考上一中跨进大门我就谢天谢地,哪怕分部出点钱我也认了。”
这时奶奶执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小外孙碗里,之后又夹了一只大虾给他,满脸的宠溺,“要我说呐,还是孩子开心最重要,市一中有什么好。”还嗔怪小姑,“他还小,你不要给他太多压力。”
小姑不表认同,“妈,我哪是给他压力,我是在给他敲警钟,您是不知道现在的就业的形式有多严峻,满大街的研究生,竞争非常激烈,等到他们这帮孩子长大,说不定博士都要过剩了,学习不从小抓起怎么行,学历毕竟是就业的敲门砖,为了给孩子上个好学校,享受最好到最好的师资力量,多少家长费劲了心思?”她把筷子一放,头头是道起来,“像浓浓这样品学兼优的尖子生,高考前就把一众学生甩在了起跑线,您知道我们省内高考相差一分隔多少名次么?像A大这种平常人望尘莫及的高校,浓浓可是已经半只脚跨进去了。”又骄傲地看着许意浓,“看看我们老许家的好苗子啊,多优秀。”
奶奶不动声色地夹着菜,语气不咸不淡,“许倒是姓许,可一丫头片子,以后嫁了人,终究还是个外人。”
小姑一听面色突变,刚要开口打圆场,许意浓已经先她一步当众摔了筷子。
那只在她体内蛰伏已久的小兽,被一圈圈的枷锁缠绕得越来越紧,最终因为奶奶的一句话被压垮了身上所能承受的最后一根稻草,愤郁难舒,唯有觉醒冲破束缚,才能急喘一口气。
筷子与碗碰撞发出巨烈的声响,让在座所有人避之不及,惊诧不已,甚至无法想象是出自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模样的许意浓之手。
老太太自然被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瞪着眼惊魂未定,对面的许意浓已经站起身视线直逼她,冷然掷声,“您以为许家这个姓我就稀罕要吗?”
老太太震惊后手指着她开始上下抖动,“你,你……”
许意浓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待下去了,她扭头就走,任凭大姑小姑相拉相劝。
身后是奶奶的歇斯底里的吆喝,“让她走!让街坊邻居们都看看,市一中就教出来这么个白眼狼的东西,目无尊长!还什么尖子生,跟她那妈一副嘴脸德行!”
走到门边的许意浓也将门大敞,她怒极反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反抗到底,“行啊,您再大声点儿,也让街坊邻居见识一下什么叫为老不尊,什么叫丢人现眼,反正丢的可是许家的脸面。”
老太太被刺激得胸腔上下起伏不断,冲着她重重拍桌,“你给我滚!滚!”
大姑小姑轮番给她使眼色,“快走快走。”
许意浓甩门扬长而去,她一口气走到了底楼,第一件事就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前两次打过去都被掐了,第三次终于接了,话筒里的嘈杂声此起彼伏,一听就是在应酬,老许刻意压低了声音,“怎么了闺女?”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不想做你们的女儿。”说完这句话她就挂了,长按关机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