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告诉我答案了么?”墨紫幽问他。
“你应该知道,前世待太后和叶阁老都故去之后,叶家遭受了何种灭顶之灾。”姬渊淡淡道。
墨紫幽点头,前世叶阁老故去之后第五日,韩忠便罗织罪名,授意一众言官上书弹劾叶阁老和叶家的数十条罪状。皇上本就因叶阁老生前几次犯谏直言而心怀芥蒂,盛怒之下便下令将叶家抄家,叶氏子孙或被逼死,或被流放。当时的惨状不下于当年苏家之祸。
“依你先前所言,你由太后抚养长大,太后于你有恩,而叶家是太后母族。前世叶家惨祸是韩忠一手造成的。”墨紫幽摇头,“可你明知这一点,此生为还让成王与韩忠为比,反而让叶家陷入如今这般饱受非议之境地。我就更看不懂了。”
“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世而制。”姬渊轻笑一声,道,“自皇上宠信韩忠以来,韩忠便在朝廷上下遍植亲信党羽,而内阁之中,七位辅臣,有六位都与韩忠有所勾结,其中与韩忠来往最密切的,便是你的伯父,内阁次辅墨越青——”
墨紫幽听到这里,顿时微微皱眉,墨越青无论前世今生在她眼中都是那等一心钻营的小人。前世,她就曾听闻后来成为首辅的墨越青与韩忠关系密切,而前世叶家之祸,也有他的手笔。当时,韩忠与墨越青相互勾结,把持朝政,整个魏国朝廷几乎成了他们二人的一言之堂。这种联盟一直维持到楚烈登基之后,韩忠突然被人杀害,尸体被人挂在叶宅的中门前时,才被打破。
“如今整个内阁里,中正刚直之人只余叶阁老一人。”姬渊又笑,“这朝堂之上,早已一片浊流,叶阁老根本独木难支。我实觉得他十分辛苦,何不顺应时势,就让这朝堂上的浊水横流便罢。”
“你想逼叶阁老引退。”墨紫幽忽然就懂了姬渊所为之真意。
“太后于我有恩,此生,我自不能坐视叶家重蹈覆辙。”姬渊语气淡淡,“可惜,前世我慢了一步才察觉韩忠迫害叶家的计划,没能挽救叶家。此事一直是我心中所憾。”
“前世,是你杀了韩忠。”墨紫幽道。
姬渊点头。前世,楚烈登基之后,便嫌韩忠碍手碍脚,他便借机杀了韩忠,替叶氏满门报仇。
“可你何必要用这种方式逼叶阁老引退,完全可以私下劝说于他。”墨紫幽又皱起眉头问。
“前世,我何尝没有让人劝过他。”姬渊苦笑,“我早知皇上心中已对叶阁老不满,所以曾几次授意人劝他引退。但他坚持不肯。”
叶阁老不肯,不因他贪恋内阁首辅的权柄,只因他忠心侍君,心怀天下,不愿明哲保身如徐太傅那般引退赋闲。
是以,姬渊今生才用了这般激烈的手段想逼叶阁老引退。一旦叶家名誉扫地,叶阁老的声望必会受到波及,到时候叶阁老的政敌必会蠢蠢欲动上书弹劾,逼叶阁老退位让贤。
而目前,皇上对叶阁老还未到前世那般积怨极深的地步,叶阁老只要现在退了,皇上感念他以往功绩,必会像对待徐太傅一般善待叶家,叶家此生就不会有前世那倾覆之祸。
“可苏阁老已死,徐太傅已退,若叶阁老再退,朝中清流群龙无首,内阁再无人能制衡内廷总管韩忠,这朝堂上若真是浊水横流,你又要如何还大魏百姓一片河清海宴?”墨紫幽看着姬渊,沉声问。
叶阁老何尝不知自己的刚直之性早惹得皇上对他心生怨气,可他心知自己不能退。他若退,叶家可保,但朝局必失,他若不退,可再保大魏朝堂几年清明,但叶家必覆。当真是进退两难。
这也是墨紫幽一直想不出叶家之祸该如何解的原因。
“谋时而动,顺势而为。既已是浊水横流,那就把这片浊流再搅混一些。”姬渊唇角的微笑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就因叶阁老身在朝中,是以那些小人才会沆瀣一气,联起手来对付他。倘若叶阁老不在,他们失去了共同的敌人,还能如从前那般同气连枝么?不,一旦利益相左,他们之间必将出现裂痕。”
墨紫幽静静听着姬渊说话,“自古因权势而起的欲望从来就是无底洞,大权在握,必然满而生骄,又岂能容他人酣睡于卧榻之侧。前世,你伯父墨越青和韩忠表面上看起来一团和气,私下里针对彼此的小动作可是一直没停过。而我只要为他们制造更大的裂痕,那这浊流里的巨浪与旋涡就会相当精彩。”
“原来,你想让他们狗咬狗。”墨紫幽道。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姬渊笑。
一旦无叶阁老的阻挡,韩忠与接任首辅的墨越青手中权柄必将达到鼎盛,待到再无人可与他们抗衡之时,他们反而会成为彼此的敌人。自古小人无朋,只因利而聚,一旦分利不均,必将反目成仇。
墨紫幽不由得在心中为姬渊的计策拍案叫绝,她之前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她于朝堂之事从来只是一知半解,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不如姬渊之万一。
gu903();“可你这一招也极险。”墨紫幽又摇头道,“一旦你无法成功离间他们,那这股浊流怕是要泛滥得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