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郭颂点头道。“说实在话,这事也是我糊涂,竟不知道那染墨坊被查封的事。这秦姑娘为了咱们大厉的养济院付出了多少心血,若是真彻底查封染墨坊,那咱们不都成了笑柄么。”
“正是这个理儿。”白管事点头赞道。“对了,这一回秦姑娘受了好大的委屈,还望郭大人照看一二。既然那凌月阁已查封,不如索性易主。我瞧着,染墨坊的名字就极好。”
“下官明白。只要秦姑娘能拿得出银钱,自然先可这秦姑娘。”按照律例,凡被查封的商铺,是可由官府低价出售的。既然这事秦瑾瑶受了委屈,那郭颂也愿意还她个人情。
温子然是眼睁睁地看着凌月阁的牌匾被换成了染墨坊三个大字。被打了四十大板的他本不想去,但郭颂特意派人来送消息,说凌月阁还有一些旧书,小掌柜不敢处置,就交由温子然拿回去。
于是,温子然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六年的凌月阁换成了染墨坊三个字。秦瑾瑶没出面,丹娘便以大掌柜的身份站在柜前,笑呵呵地看着温子然,人家也不开口,反倒把温子然一肚子狡辩的话都憋了回去。
温子然被杖四十的消息传开后,几乎所有戏班子都不再求他写戏折子,而原来帮忙印书的书局也借口要暂停印书为由,不再给温子然出书。
而那些曾叫嚣着要永远追随温子然的少女,此刻也早已投向春禾的话本。
大厉官府一直公正,若是官府能定一个人的罪,那一定是证据确凿。怪不得这些日子她们都买不到春禾的书,原来是因为被温子然想法子禁了。
这等奸商,不配为她们的意中人。
温子然看着染墨坊门前的大红纸,上面赫然写着这个月卖到前三的几本书,上面都是春禾的名字。
正如白管事所说,秦瑾瑶的书在被禁了一段时日之后,人们非但没有遗忘她的书,反而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温子然紧紧捏着手里无处可印的话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从万人敬仰的禹州第一写手沦落到今日这般处境。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那个叫春禾的人,灵州传来消息,说是个小丫鬟一直与她们交接。那丫鬟有些武功,连跟踪的人都能甩掉。
这么说,春禾是位女子?
正在温子然想再找丹娘问个究竟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就是他!”
周秀才一声大喝,顿时有一群老人团团围住了温子然。温子然身边的小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老头们挤到了一边。
“来人,来人。”温子然的脸惊慌不已,连忙高声呼叫。
然而小厮早已被远远隔开,有心上前救人,又不敢伸手拉扯那些摇摇欲坠的老人,只好想法子一点点往温子然的身边蹭。
而此刻,周秀才掐着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众多老人的彼此搀扶下,指着温子然的鼻子问道:“听说是你在暗中搞鬼,想法子让姓寇的官员查封了染墨坊?”
温子然面若美玉,然而此刻却被周秀才的唾沫弄得满脸扭曲,他连连摆手道:“此事与我无干,与我无干。”
“与你无干?你个乳臭未干的杂毛小子,自己写不出好话本,就来查封别人的话本,你怎么豁得出去脸?”一位老头掐腰骂道。
“就是。听说你还月月给姓寇的行贿?就为了让他把那些不服从你管教的写手全都查封?”
“不光如此呢。听说你还买别人的书装成自己的书去卖?”
“呸,真是不要脸的东西。”
“凌月阁丢了也活该,就应该让染墨坊好好收拾收拾你。”
温子然被怼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们是拿了染墨坊的银子来羞辱我的么?”
“呸。拿银子?咱们才不是那种人,咱们是因为染墨坊出了一万两银子建了养济院,才愿意帮染墨坊说话。染墨坊跟你们这些没心肝的商人不一样!”
“一万两?”温子然有些不敢相信。小小的染墨坊,竟然出了一万两银子建养济院?原来近来备受赞誉的养济院竟然是染墨坊所捐。
“走走走,咱们不跟这种人计较。”周秀才发够了脾气,带头领着众人回到养济院去。他们虽说身体不好,但也不愿意吃白饭,如今有力气的便在养济院的院子里种些蔬菜,没力气的便帮染墨坊主动卖卖书,生活比从前好多了。
今日出来教训温子然,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而温子然拖着红肿的屁股当街被骂的消息很快传开。原本还坚定支持温子然的很多少女都觉得丢人,再也不愿意搭理温子然。
温子然气得简直要吐血。
秦瑾瑶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温子然的面前。
第50章
“我没有旁的意思。只要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我定会想法子帮你脱离苦海。堂堂的禹州第一写手,总不能变成过街老鼠。”
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秦瑾瑶淡淡说道。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秦府嫡女?呵,你父亲胆小如鼠,你又能靠谁?宣安侯夫人吗?真是可笑,宣安侯手中半点实权都没有,一切全凭小皇帝赏赐。秦瑾瑶,你未免太过托大了。”温子然咬牙撑着身体,口中嗤笑着。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温公子,我从来都不愿意跟你打交道,但我知道,当年之事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若你能告知于我,我定会结草衔环想报。”
“得了吧。这一回,只不过是我老马失前蹄,被那个春禾陷害罢了。可不代表我温某人没有出头之日。秦姑娘,你放心,我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时,呵呵,咱们不如再续婚约?”温子然挑眉坏笑。
秦瑾瑶惊艳如月的面孔上淡淡染上嫌弃。她没想到在这种局面下,温子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她原本也没想让温子然陷入如此境地,但摄政王雷霆之下,一举查出他的种种罪责,他自然逃不了法纪。
“算了吧,即便咱们再续婚约,你也不会把当年之事告知于我。毕竟,你是临安的人,是不是?”秦瑾瑶淡淡道。
温子然眉峰一跳,随即淡然道:“怪不得明德馆都说秦姑娘聪慧,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既然姑娘知道,我就没什么好隐瞒得了。我身后站着公主,所以即便娶你,当年之事我也帮不了你。”
“那便算了。”秦瑾瑶蹙眉。“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问你。说句实在话,你的话本写得确实也算不错,可你为何还要与督书局的人勾结,又出银子买旁人的话本呢?而且,若是人家不卖,你便直接禁了人家的书。”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温子然觉得好笑。“谁能嫌银子烧手?若是我不买旁人的话本,光凭我自己,也就能赚几万两银子。若是我买旁人的话本,这银子可是翻倍的赚。”
“实在荒谬。你可知,如今督书局前,多少写话本的穷书生正联名上书状告你。他们说,你甚至出银一两便买走了他们辛苦两年写下的一本书。你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羞耻?”温子然的拳头砸在桌面上。“我有什么羞耻的!我温子然的书一直都是榜首,即便买了他们的,我的书也高高挂在榜首!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才应该觉得羞耻,因为若不是我,他们的书恐怕根本无人问津。”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秦瑾瑶嘲讽一笑。
“呵,你连话本都不会写,只会凭着美貌耍嘴皮子,有什么可猖狂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查你们秦府的事吧,旁人谁都帮不了你。”温子然懒懒一拱手,很快便在小厮的搀扶下消失在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