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有人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喜欢唱歌唱戏呢。
宁小北隐约记得有个叫做《洗澡》的电影,里面有个人物就喜欢在澡堂子里唱意大利歌剧《我的太阳》,现在他感同身受了。
宁小北的呼喊声很快引来了大批人,一群男工人,有老有少循着声音跑了过来。
“老爸!救命!”
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宁建国,宁小北兴奋得脚下一滑,飞扑进他的怀里,差点把他老爸围在腰间的毛巾给拉下来。
“老爸,他们几个偷看女生洗澡,被我发现了,还想要打我!”
宁小北抱着宁建国的肩膀,添油加醋地说道。宁建国一把将儿子护在身后,冲着那些流氓怒目而视。
“册那,打死他们这群王八羔子!我老婆女儿都在隔壁洗澡呢!老子把你们的眼乌子先挖出来。”
“看看是哪个车间的小浮尸,做师父的自己来领人。”
“领什么人?先打一顿,再送派出所,最后开除!耍流氓,等着吃官司吧!”
小青年见势不好,转身想跑。旁边不知道谁踢翻了打满肥皂水的水桶,几人脚下一滑,顿时摔得七仰八叉,活像翻了肚皮的毛蟹。
男人们义愤填膺地围了上去,把这几个狗东西一阵暴打。这几人浑身光溜溜,逃也逃不了,求饶也没用,被揍得惨叫连连。
澡堂子抓到流氓的事情惊动了厂子里的领导,厂长书记和那几个青年所在车间的主任都赶回厂子,连夜讨论解决方案。
这年头还有所谓的“流氓罪”,这几个年轻人吃不吃官司另说,工作应该是保不住了。
众人去派出所做好笔录,再从厂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点了。
宁小北毕竟第一天出院,难免有些体力不支,刚下楼就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小北,累坏了吧。刚刚爸爸应该先让你回家的。”
宁建国从车棚里取出自行车,把宁小北放在后架上,心疼地说道。
“没事,蛮好的。”
宁小北笑了笑,双手扒着宁建国的肩膀低声说道,“厂长办公室有冷气,比家里舒服多啦……”
空调在这个时代还是稀罕物,宁家老宅子就没有空调。
宁建国在堂屋和二楼各装了一个吊扇。至于阁楼,只有一个华生牌摇头风扇。虽然老屋子冬暖夏凉,夏天也不算难受,不过比起冷气房来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宁建国听了,忍不住莞尔一笑,用力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建国,走了。”
宁小北回头,只见一片昏暗之中,一个高大的人影踏着漫天的星光,从一片暗色的浓阴之中缓缓走来。
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跨梁背心和深色的哔叽长裤,身材壮硕,一双长腿简直触目惊心。
眼珠带着些褐色,鼻梁高挺,那张深刻的,混血儿一般的脸庞仿佛被达芬奇的画笔亲吻过——他就是被称作“第三鞋厂费翔”的赵景闻,宁建国最好的朋友。
赵景闻弯腰走进车棚,见到瞪大眼睛望着他的宁小北,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北怎么这副表情呢?见到叔叔又不是见到鬼了。”
宁小北羞得低下头,蚊子似地叫了一声“叔叔”。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看看赵叔叔简直帅得让人腿软。让他这个披着小孩子皮的深柜老鬼都忍不住心脏噗噗直跳。
也那怪了,有那么漂亮的朋友在身边,老爸难怪没有女人缘。
想到这里,宁小北突然觉得赵景闻也没有那么帅了。
赵景闻刚才勇斗流氓的时候冲在第一个,那帮小流氓狗急跳墙,反抗的时候将他胳膊抓伤,流了点血。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后,不得不回厂子卫生室找人包扎了一下,现在才出来。
“没事吧?要不要去打破伤风针。”
宁建国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绷带,担心地问道。
“哎,就这点伤算什么,哪里还需要上医院。”
赵景闻不以为意地说道。
看到两个大人聊了起来,宁小北坐在自行车上有些无聊地晃动起了小腿。
“踢我|干嘛?”
突然,一个身影从他后面想起,吓得宁小北汗毛一竖,猛地转过头。
车棚外头黑咕咚龙,视线不良,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自己骚动的小脚刚才不小心剐到了他。
“小侠,不要吓弟弟。弟弟身体不好的。”
赵景闻说着,长腿一伸上前一迈,从宁小北身后拽出一个黑小孩。
被赵景闻拉到灯下的小男孩一身巧克力色的皮肤,刚洗好的头发乱蓬蓬得像是一团倒扣的鸡窝。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T恤和黑色的平角裤,浑身上下除了眼白是白色的,其余地方都一抹色的黑,眼睛倒是很大,跟宁建国有的一拼。这么一个“小黑人”一声不吭地站着,在黑夜里简直自带隐形效果。
难怪他站在车棚里那么长时间,宁小北都没有发现他。
“建国,这是我姐姐的孩子。叫范侠。这几天住在我家,我就带他来厂子里洗澡了。”
赵景闻一手拎起小男孩的后脖子,把他从宁小北身边拎到宁建国面前。
“范侠,来,叫宁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