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椰汁怎么会美白?”
范侠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杯子拿了过来,倒入椰汁,和宁小北碰了一下,算是冰释前嫌了。
范侠就是这样心大,一杯椰奶下去,又被宁小北顺着毛一阵秃噜,好话说尽,于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拿起筷子继续投入战斗。
“今年的国庆节在这里吃饭,明年的国庆节要是能在新房子吃就好了。是不是啊老太太?”
王伊红和南汇小赵站了起来,给老太太敬酒,老太太乐呵呵地不住点头。
“听说房子是已经造好了,不过要等一年让房屋自然夯实。再加上装修的时间,通风再通三个月,至少也要明年年底了,国庆节是肯定赶不上了。”
赵景闻说道。
宁家的老房子里虽然只有三个户口,不过他家面积大,一楼的堂屋,二楼的卧室再加上阁楼,算算差不多有八十平方米,在现在的上海滩算是大户型了,就算不“数人头”,按照“数砖头”的拆迁方案也能分到不错的房子。
宁建国去拆迁办谈条件的时候要求很明确,第一,新房子的面积不能比现在的小。第二,地段不可以离市中心太远,他老娘身体不好,时不时要去劳保对口的纺织医院看病的。所以什么远开八只脚的宝山,闵行区之类的地方绝对不可以。最后,他要一间一楼的门面房,以后可以开个小店。
最后一个条件是宁小北加上去的。将来临街商铺的价格一天一个样,倒不如现在未雨绸缪。不管是自己开店还是租出去收租金都可以。宁建国觉得儿子这个提议非常的好,就去和对方谈判了。
说起拆迁,也是宁小北心头的一件痛事。
当年得知要拆迁,奶奶就病倒了,不等拆迁组正式谈判,她老人家就撒手人寰。宁建国为人老实,也不知道这拆迁里的门道。加上他当时忙着办丧事,也不能全身心地扑在这事儿上,就听凭对方摆布了。
人家跟他说他家户口本上只有两个人,而且这房子年久失修,能按照房产本上的面积给补偿就差不多了。
最后分到的房子远在郊区,等到2010年前后才开通了地铁不算,一共还只有六十多平方米。那拆迁办的还劝说他家发挥高风亮节,让他们家拿顶楼的房子,把底楼和二楼的房子让给家里有老人的人家,宁建国也居然照办了。
后来宁小北工作了差不多十年后,决定购买现在住的那间公寓,要卖了那拆迁房付首付,最后只卖了两百多万。算一算,还没有这间筒子楼值钱。
一想到这些事,宁小北就气得不行。
“现实世界”里他当时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无能为力。现在不一样了,他要为爸爸,为奶奶争取最好的条件。
前几天宁建国又去拆迁办,对方估计也知道他的为人,打了一通太极拳,就是不松口。结果赵叔叔进去了,什么也不说,就掏了一本本子出来,放在桌子上——大家有什么摊开谈嘛。
这本子上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建德里目前所有已经谈好的人家拿到的补偿方案。
赵叔叔说了,我们要求不高,也不想当钉子户,国家怎么规定你给我们怎么搞就行。
要是不行,那我们就从这本子上的第一个案例开始分析。
为啥李家也是一共三口人就可以拿到两套房,他家房子面积还没有宁家一半大呢。为啥孙家那什么表媳妇的女儿也能算一个户口,这不是瞎胡搞么?
你把这个谈补偿的工作人员叫出来,帮我们两个解释解释。解释得通,我们搬到昆山去住地下室都可以。
最后的结果是,不但确认下了阁楼的半个面积,而且由于宁小北是独生子女,按照规定可以算他有一个半人的户口。
七搭八搭加在一起,这次一共分了两套房子。一套一楼带门面,一套在三楼。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套三楼的房子远在嘉定,住过去是不太可能了,只能留着收房租了。
宁小北对这个结果表示还算满意,毕竟甘蔗没有两头甜的。
“要我说,门面房也没什么好的。在浦东那么远呢。”
唯一一个不满意的当事人就是宁老太。
这几天她逢人就说,自己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跟着爷娘来上海,做了一辈子上海人,老了老了,现在要去做乡下人了。
“好婆,浦东怎么就是乡下了?这几年浦东不是在大开发么,陆家嘴造了那么多高楼呢。”
宁小北哭笑不得地说道,“新房子出了隧道就到了呀。”
他看了那拆迁房的地段,放在二十年后绝对是十万一平米朝上的好地方呢。再过十年,上海召开世博会,新房就在世博园附近,简直就是“黄金地段”了。
“侬难道不知道那句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侬当我老太不知道行情啊。除了陆家嘴,浦东那边都是田,地下水管还是这几年才刚开始铺的。”
老太太“啧啧啧”地摇头,“前两天侬爸爸去那边造房子的工地去看了一眼,就晒得墨墨黑,我看都跟小黑皮有的一拼了。”
范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瞧了瞧宁建国卷起袖管下那一节胳膊,有点想不通老太太怎么会做出如此判断。他们两个之间至少差了五个赵景闻吧。
宁小北这才知道老太太和《小时代》里的顾里居然有同一个毛病——她不能走出内环!
这边大家说说笑笑,王伊红抱着小儿子逗老太太玩,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里屋接。”
宁建国脱下围裙,擦了擦手,示意大家继续吃饭聊天,然后走进了主卧。
宁小北用筷子蘸了橘子水,滴在常乐蕴弟弟的舌头上,小屁孩尝到甜头,于是抓着他的手不放,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赵景闻和南汇小赵碰了好几杯都不见宁建国出来,趁着大家不在意也进了卧室。
“怎么了?”
出乎他的意料,宁建国没在说电话。他呆呆地坐在床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跟被点了穴道似得,不但眼睛发直,人都僵了。
赵景闻直觉感到不对劲,转身把房门反锁了,走到他身边坐下。
“建国,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学校食堂出问题了?”
宁建国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事情大家说出来商量就好。我会帮你,小北也是懂事的孩子,你不要一个人憋着,说出来呀。”
认识二十多年,赵景闻从没见过宁建国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她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