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夜里差不多九点半了,对山里人家来说已经很晚,过了平时的休息时间了。
“行了,睡吧。我知道你们有一肚子话要问我,往后的日子长的很呢,不急在一个晚上。”
凯哥也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口。
他虽然嘴里说着“你们”,但眼里只看着宁小北。
好歹教了这两个小家伙三年,这两人他还算是了解的。
范侠就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傻小子,大大咧咧的,做事都凭一腔热血。
至于宁小北……三年了,他都没看清楚他。
也是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就成了一对的。
“我跟你说啊……”
临走临走,顾凯歌一把拉过范侠,把他往门板上一推,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这床被子是今年新做的啊,六斤的新棉花,都是新絮的。”
“什么啊凯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范侠一脸懵懂——怎么凯哥准备问他收房钱不成?
“你们两个搞归搞,别脏了我的床单被褥,到时候被我妈发现了,我们三个就一起毁灭吧。”
他自己就是打这个年纪过来的,还能不知道两个人睡一个被窝能发生些什么么?
“哎呦我去。凯哥我求求你还是把我们当做学生吧。”
范侠老脸一红,一个劲把他往楼下推。
“多烧点水啊,我要泡脚。”
“滚!真的使唤起老师了?”
转身进房关门,范侠转头看着站在窗边正在散酒气的宁小北,他双手撑着窗户栏杆看着下面的风景,驼色的羊绒衫下是美好的腰线。
范侠发誓,要不是凯哥刚才提了一嘴,他是万万想不到“这个”的,他发誓!
“别……你不累么,都坐了一天的车了……”
洗漱完毕,两人穿着还带着金纺香味的睡衣睡裤,挨着一个枕头躺着。
刚才还好好地说话呢,范侠再三向天发誓,他此生绝对不辜负宁小北。他们俩不但要做彼此的初恋,还要做彼此的唯一。如违此誓,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宁小北听了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从小武打书看多了,发誓都带着一股子武侠味。
不过感动也是真的感动,他宁小北何德何能,能有幸让这样一个可爱的男孩垂青,在“现实世界”里,多少次他都做好了孤老一生的准备了。
如此一来,这“梦境世界”到不像是为了专门让老爸复活而出现,反而像是让他特意和范侠重逢才被创造出来似得。
电光火石之间,一点吉光片羽从宁小北的脑中闪过。他眉头一拧,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哎,别闹。”
这边还不等他凝神静思,把那些微的线索整理出来,那边范侠就开始瞎胡闹了。
这小子读书不行,在其他地方却又一股子瞎钻研的精神,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花样,居然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施展开了。
“别……这是凯哥的家里。”
宁小北皱着眉头,嘴唇咬着左手的手背,用手按在范侠的发丝上。
都说人的头发也能反映主人的性格,范侠的头发就是这样,根根竖起,又硬又扎人。每天早上都要用热毛巾捂着,把发丝一点点压下去,然后再涂发泥造型。不然他能一整天就顶着个刺猬头到处走。或者干脆就跟初中高中时代一样,剃个板寸头,毕竟这才是考验美男子的终极发型,宁小北的爹宁建国就非常扛得住,而且扛了一辈子。
范侠并不理他。
怕惊扰到了楼下的老人,更怕让隔壁的凯哥听到,宁小北到后来只得双手捂着嘴巴,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珠,呜呜咽咽地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低鸣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还是被守在堂屋口的布什听去了,抬起脑袋“嗷呜”叫唤了一声,惹得周围人家院子里的狗也跟着嚎叫起来,听得宁小北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样,我就说不会弄脏被褥吧?”
总算一切过去。
从脚趾,到指尖都泛着红色。宁小北失神地看着范侠抬起头,笑得自得。他舔了舔嘴角,喉结滚动,仿佛刚才喝下的是什么澧泉仙酿一般。
宁小北羞得把胳膊肘按在眼睛上,不去看他。
范侠将他的胳膊强行拉了下来,那双漆黑的,仿佛水银丸子似得眼睛,由上而下,用近乎剖开肺腑似得坦诚眼神看着他。
带着青年的一股蛮横,也带着几缕若不细心查看,绝对会忽略掉的悲伤。
“宁小北,你不可以不要我的。将来我们绝对不可以分手……”
范侠担心,受怕。
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他无所适从。
凯哥和彭老师的,丁哲阳和常乐蕴的,还有刚才新鲜出炉的那个,凯哥的初恋的事情,桩桩件件听在范侠的耳朵里,搅得青年的心绪不宁。
他把自己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宁小北修长的脖子上。
他以前常觉得小北的脖子比跳芭蕾舞的女生都来的漂亮,脆弱易折,就是白天鹅的脖子。
他黑色的手背搭上去更是显得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