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2 / 2)

gu903();他们靠着阑干,吃着据说是当地特产的番薯枣,明明是番薯的模样,却带着山东大枣的甜和一股栗子的香味,冬日里吃起来别有一番甘甜滋味。范侠刚才一下子买了五斤,装在身后的旅行包里,准备带回上海分给同学们吃。

“有个老板要包|养他。哦,我说错了,是‘培养’。”

凯哥嚼着番薯枣,坐在水潭边的双腿不安分地晃荡着。虽说这水潭目测也只有一米多的深度,但是大冬天的掉下去那可也够喝一壶的了。

“非典疫情隔离前一个月,他刚参加了一个什么青年艺术家的培养计划,作品得了奖……这我也不懂,反正就是他整天在美术室里鼓捣的东西。被一个香港的老板看上了,就请他吃了顿饭,当天夜里就没回来。”

宁小北把后背靠在范侠的肩膀上,大个子正好用来挡风。

“那时候我们正是最好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听说他得了奖,特意让他把那些美院的朋友,玩的好的人,请到我那‘大别墅’里吃火锅庆祝。我和老闻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说到这里,顾凯歌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们学艺术的是不是都有点神叨叨的?那老闻明知道我和越越的关系,还想来勾引我。”

宁小北心想这和艺术没有关系,纯粹是那个老妖精本人没节操,艺术生应该不能背这个锅。

“后来他又和那老板出去了几回……据说还去他西湖边上的小别墅里过周末。那别墅里都是老板收藏的各种古董和名画,泡在里面赛过睡在美术馆。人就轻了,飘了,迷幻了……我只当他跟往常一样到处看展览写生呢。”

范侠的手搭在宁小北的肩膀上,太阳从正前方落下,烤的胸前暖暖的,但身后背阴的地方又被风吹的拔凉。有些“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味道。

凯哥就比较惨了,他不是“背后寒”,是背后被人捅了一刀子,范侠想。

“隔离前他就想提分手,但是这不是还没提,学校就被封了么。他出不去,大老板更不可能为了他过来。我回不了我的出租屋,他也被赶出了寝室,于是我们两个又窝到一块去了。”

凯哥拉了拉领口,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回味无穷。

“那两个多礼拜,绝望是真的绝望,开心也是真的开心。白天应付完你们这些小鬼,夜里,还有没课的时候,就整天缠在一起。越绝望,越心虚就搂的越紧……”

眼看话题要往限制级的方向发展,凯哥急忙打住。

“反正,我也佩服他的心眼子,不知道怎么就拍下了那些照片。他知道我不会轻易答应分手的,就想用那些照片来拿捏我。左右他是不打算以后再做老师的。被开除,取消教师资格什么的,压根他就不怕,所以每张照片里也有他的脸。”

宁小北和范侠都不是什么具有艺术细胞的人,美术课音乐课对他们而言就是补觉课、自由活动课、课外书泛读课,所以和任课老师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

宁小北对彭越的印象就是那白的好似行走的吸血鬼一样的脸,长到鬓角里的吊眼梢和嘴角永远下垂,一副全世界都辜负了他的表情。哦,还有右眼下方那一刻小小的泪痣。就是这么一颗小痣让他并不算得上好看的五官一下子变得媚态横生起来,连那自带嘲讽似得笑容也变得灵活生动了。

他没见过那被投进校长信箱的照片都是些什么内容,想来校长大人见到那张脸和两个男人缠绵拥抱的身躯的时候,心脏病估计都要犯了。

真狠啊,他想。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分手方式。

“那他为什么一直憋到九月新开学才去举报你。隔离一解除他就去找那香港老板不就好了。”

范侠问。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他那么好,他也不是感觉不到……好吧我承认,因为那段时间那香港老板回去那边也被隔离了,那边疫情比我们严重多了,差不多到了六月才平复下来,七月老板才回上海,那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了。”

顾凯歌说着,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叫你自作多情。”

“所以人家是九月一开学就无缝对接,马不停蹄地去举报你了?”

宁小北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接话茬。

“对,马不停蹄。因为十一月那老板搞得什么艺术基金会就要决定明年资助的青年艺术家名单了。他不快点甩了我,他怎么好去安心‘搞艺术’呢?”

顾凯歌苦笑。

“那老板虽然自己包|养了七八个男孩女孩,中国的外国的,白的黄的什么颜色的都有,但是要求自己的小情人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必须保证绝对的‘忠贞’和‘干净’,他要是不撇开我,就上不了人家的大名单了。”

范侠觉得一阵反胃。他和宁小北生长的环境太过干净,经历过最气人的事情也就是厂子里的你争我夺,不知道年轻人的相貌和前途都可以被拿来标价,而那个价格也不过是有钱人的一顿饭,几个包而已。

“和平分手不行么?弄得那么惨烈。”

宁小北叹道,“你早点放手……”

“范侠,如果现在宁小北说要和你分手,你会和平得下去么?”

顾凯歌没有直接回答宁小北,转而反问范侠。

范侠直感觉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绝不……”

他咬着牙说道。

“那就是了。”

顾凯歌低下头,“所以不把我逼得不得不离开学校,离开上海,他是没有可能那么轻易地甩掉我的。”

不远处的道观里传来阵阵乐曲,是道士们在打水陆道场,他们三个都不了解道家科仪,只觉得如听仙乐而暂明。

尤其是听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

“我那时候还真的以为我们两个被人陷害了呢。我还傻乎乎地安慰他说,大不了公立学校待不下去,我就去私人办学的地方,去补习班上课。反正总饿不死他。后来他联系老闻找到住的地方,还要为我跳楼的时候,我真是感动的要死,觉得哪怕被全世界抛弃,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我都不怕,什么我都可以不要……”

回程的路上,宁小北和范侠走在顾凯歌身后,看着山间橘色的晚霞落在这个落寞男人的肩膀上,都找不出话来安慰他。

差不多离村子还有一里地左右,远远地蹲在路边的布什见到他们,撒着欢儿冲了过来,又是扑向凯哥,又是扑范侠和宁小北,既亲热,又忠诚。看来它就是顾凯歌在上海四五年里最大的收获了。

“后来还是老闻看不下去告诉我,这都是为了和我分手。当然了,愧疚也是有的,喝醉了想跳楼也是真的……算了,他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不能挡着他的前途吧,我更不能真让他死吧?”

走到村口,三人不约而同地都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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