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虎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一转眼,却见尊贵的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嫌弃地推开,还从自己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没事没事,吐了就好,吐了就好,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陈大虎连忙道:“殿下,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不用了。”沈芊吐完,好受了很多,扯着赵曜的手道,“这兵荒马乱的,上哪儿去找大夫!我就是晕车,吐完睡一会儿就好。”
赵曜扶着她,往驿站走:“好,我扶你去休息。”
驿丞连忙在前面引路,领着两人到了后院一栋小楼,这小楼一共两层,加起来十几个房间,是驿站里最好的房子。
赵曜扶着沈芊躺好,又给她倒了热茶,沈芊喝了口水,整个人好过了很多,不多时就昏昏欲睡,然而即便有些昏沉,但见赵曜起身,她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迷迷糊糊道:“不要去找大夫,这里这么偏,麻烦……咱们明天就走。”
赵曜见她病得昏昏沉沉,还如此操心,很是无奈,只要拍拍她的手,哄道:“好好,不请大夫,明早就走。”
沈芊这才放了手,没一会儿,便睡死过去。
赵曜转头便出了门,对守住门口的陈大虎道:“其余人都入住了吗?等安排好了,你去找个大夫。”
陈大虎早知道他会这么吩咐,一面在心里感慨这沈姑娘的面子大,一面连连点头:“是,属下马上就去找大夫。”
好在虽然驿站在荒郊野岭,但驿丞大人本人倒是懂医术,平日还兼职给人看看病,毕竟驿丞这样的小吏,收入是很低的。
驿丞大人号了一会儿脉,便道:“无事,许是路上太过辛苦,导致姑娘身体虚弱,肠胃不适,下官给开些补气安神开胃的药就好,药么,驿站里也有的。”
陈大虎松了一口气,连连感谢驿丞,毕竟这天都黑了,若是要去外头找大夫,可真是要费好些工夫。
驿丞开好房子,陈大虎煎好药,赵曜又连哄带劝地把人叫醒,将要给她喂下去,才稍稍松了口气,给沈芊掖好被子,关上门,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翌日清晨,沈芊饱睡一夜,早早就醒来了,好好休息了一晚,又喝了些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她坐起身,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无比满足,连往日那赖床的习性都没了,竟破天荒地想要晨跑。
她穿戴洗漱完毕,便推开门,在院子活动起了腿脚,小跑了一会儿,就跑出了院子,正好跑到了驿站的前院。
她正欣赏着昨日没好好看的驿站的景色,忽得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闹,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沈芊脸色一变,担心是鞑靼人追上来了,遂立刻压低身子,沿着驿站正厅的墙角,绕到前头去观察情况。
这一看,是四五个打扮地像是家丁样子的壮年男子在围殴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愤,这么多人围殴一个,够不要脸的啊!
还没等她愤愤不平地制止,就见一个穿着一件青色交领短袄并同色坎肩和襦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一张瓜子脸、凤目微扬,虽则不是特别漂亮,但也算得上清秀,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沈芊气得不行,立刻就觉得她面目可憎了起来,她对着那几个打人的家丁说:“好了!人要是死在了门口,少不得要污了夫人小姐的眼,抬出去,扔了!”
那几个家庭闻言,立刻就要把地上的男子抬起来往外扔,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扑进来一个裙布荆钗的民妇,哭喊着拦住揽住那几个作势要扔人的大汉,对着那青衣女子叩首:“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是民妇的错,都是民妇的错,是民妇生病,他才会擅闯驿站,冲撞贵人……”
听到这里,沈芊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心头火一下子就拱上来了,她还以为这男人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要被这样毒打,结果只是因为他跑进来,污了这几位“达官贵人”的眼!
“既然知道错了……”那青衣女子还装模作样地拉住帕子捂住口鼻,似乎那女子身上有什么恶心的味道。
“住手!”沈芊从墙角走出来,眼神犀利又鄙夷地盯着那青衣女子,“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众行凶?好大的胆子!”
沈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番话又说得气势极足,那女子倒是被她唬住了,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一看沈芊身上的衣服只是普通的棉布,头上也没什么金钗玉环,便断定她身份不高,遂立刻就威风了起来:“放肆,你又是何人?敢在此撒野!莫不又是外头的贱民,趁乱混进驿站!”
沈芊冷笑了好几声:“贱民?却不知你又算是哪家的闺秀,几品的夫人?”
那青衣女子气得脸色通红:“你这贱民,能有什么见识!我家夫人是得了诰命的三品淑人!我家大人乃是大理寺卿!你敢在此撒野,小心我家大人治你的罪!”
沈芊眼神锐利又冷酷,直直盯着这女子,她气势极盛地往前走,直迫那女子退了两步:“你家大人是大理寺卿,你家夫人是三品淑人?那你呢,你是什么东西?仗人势的狗吗!”
第32章修罗场
“贱民!你怎敢如此放肆!”那青衣女子脸色涨得通红,声音更是瞬间尖利起来,似乎被沈芊扯破了遮羞布。
喧闹吵嚷的声音吵醒了睡在前院的驿丞,他急忙起身,连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眼见着面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吓了好大一跳:“这……这是怎么了?两位消消火,消消火啊!”
那青衣女子见驿丞出现,像是找了依仗,立刻指着沈芊,对驿丞道:“驿丞,你来的正好,这等刁民,竟敢冲撞我家大人,辱骂我家夫人,你说说,该当何罪!”
这帽子扣的,可真是厉害了!沈芊站在一旁冷笑,双手抱胸,一副看着对方表演的模样。她倒要看看,这个“厉害”的丫鬟还能扣出什么罪名来!
果然,对方以为凭自己这边的势力,驿丞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遂越加起劲了:“驿丞大人,不是奴婢说您,您这般随意地把人放进驿站,少不得就会出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胆敢冲撞贵人,您说说,出了这样的事,您在贵人面前,也难辞其咎吧?”
驿丞连连作揖:“姑娘,你稍稍息怒,此事……”
那趾高气扬的奴婢直接打断了驿丞的话:“好了,驿丞大人,您一时疏忽也属正常,只要把驿站中的刁民都赶出去,此事便算了解了。”
说完,她还斜眼打量了一下沈芊,大约是以为胜券在握,脸上满是得意和恶意,仿佛看到沈芊被赶出去,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惨死,对她而言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若是往常,遇见个把狗仗人势的奴才对人呵斥打骂,把人赶出驿站,沈芊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但是现在,外头正打仗着仗啊!且不说鞑靼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挥兵而来,大肆屠杀,就说这妻子还生着病,丈夫又遭了毒打,如今城里村里十室九空,他们要去哪里找医生看病看伤?这是活生生地把人往死路上逼!
心狠至此,如果是此刻放过,日后还不知道要残害多少人命!
沈芊越想越生气,见她如此得意,便转头问驿丞:“驿丞大人,却不知这驿站可是有规定,只能容许达官贵人入住?”
那奴婢以为她害怕了,在一旁高声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哼!”
驿丞朝着沈芊一拱手,回道:“按照本朝律令,驿站的主要工作是传递文书敕令,接待往来官员等,但是在不忙碌的时节,也允许私下经营,接待百姓,但官员是优于百姓的。”
驿丞讲得很清楚,沈芊也听得很明白,遂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好得很,这一次,于情于理,都是她这边对,她倒要看看面前这人还要怎么辩!
那奴婢瞪向驿丞:“驿丞大人,既然官员优于百姓,那有官员入住,自然不能再放这些刁民进来了!”
“哦?难道这驿站已经住得满满当当,连柴房瓦舍都没了吗?”沈芊勾起一丝笑,看着那女子,“还是说,有哪家平民百姓占了你家大人的上房了!?”
那奴婢怒气冲冲地指着沈芊:“你……你!只要我家大人在,这些贱民就不能进驿站!”
“好!好得很!”沈芊眸子冒火,转头就去问那哭跪在地的民妇,“你们是什么身份,往日做什么的?”
那民妇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知道沈芊是帮他们的,遂依旧满怀希望地回答:“回贵人……民妇一家原是昌平县郊外的农户,只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才……才会求助驿站……真的不是有意冲撞贵人。”
多亏前些日子通州城的知府钱大人发布的那则征兵征粮令,让沈芊对这大周朝的户籍制度印象深刻,也知晓了这朝代的三六九等都是怎么分的!
得到了那民妇的回答,她立刻转身,放声大笑,直笑得那奴婢色厉内荏地出声大喝:“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