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大牛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一边挖一边内心骂咧咧,认定了这小心眼的娘们儿是在折腾他,也不知张大人他们几个是着了什么魔,竟也对她听之任之,如今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再有三个月,鞑靼人就有可能兵临城下,所有人都恨不得不眠不休地加紧训练准备,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能陪着这女人胡闹!这些殿下、大人,难不成都疯了!
伏大牛一个人累死累活地挖好了沟渠,又在沈芊的召唤下,不得不咬牙切齿地跑回到原位,这刚一站稳,身边这女人竟然还要他在他们这边也挖一道渠!
伏大牛那个火呀,蹭蹭蹭地就冒上来了,手里的铁铲子一放,就转过头来,黑着脸冷冷地看着沈芊。他这么一黑脸,一瞪眼,还是很有威势的,沈芊有些害怕又有些心虚,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往后退了一步,赔笑道:“这……这个真的很重要,如果不挖断火渠,万一风向掉头了,很可能会把我们自己烧死……”
伏大牛刚刚一个人挖了一整条渠,虽然他力大无穷,这里土质也比较松软,但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了!现在这娘们二话不说,又要他挖一条,摆明了就是看他不顺眼,给他穿小鞋!
沈芊其实也有点心虚,她是马车都出发了,才想起要挖断火渠这件事,心急慌忙地让齐木新去拿了一把铲子,根本来不及叫上其他劳力,瞧瞧这跟过来的一批人,老的老,弱的弱,还全是白面书生,乍一看这黝黑高大的伏大牛站在中间,简直是鹤立鸡群!
沈芊眼珠转了转,走到伏大牛身边,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到位,但是现在只来了这么些人,总不能叫张大人、冯大人这些年纪大的动手挖吧?至于这几个年轻的里头,可不还就是你,有点力气,其他的,瞧着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你要是委屈,我来陪你挖!”
沈芊这坏话说的极小声,本以为后面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是断然听不见的,可惜,她真真是失策了,这一批她以为都是书生文官的“鸡群”里头,除了指挥使陈赟,还有一个年轻人也是武功高强的武将——宫城!
宫城乍一耳朵听到沈芊在前头编排他们,还狠狠愣了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她那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还悉悉索索地压低声音,明显就没干好事!他被气得七窍生烟,简直是分分钟怀疑人生,这样的女人,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
宫城这边气得分分钟升天,伏大牛倒是听得很受用,尤其看到沈芊正打算撸袖子自己上的时候,那股子气也算是笑了,虽依旧皱着眉,但出口的话显然已经大度了不少:“好了,用不上你,这点渠,不在话下。”
“哎哎,好的。我就说嘛……”沈芊嬉笑着自觉地退后了两步,退到齐木新身边。难道一向蠢木头似的齐木新这次算是开了窍了,对着沈芊眨了眨眼,伸手比了个大拇指。沈芊无声一笑,一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高人样。
伏大牛“哼哧哼哧”地总算是挖好了面前这道渠,沈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她示意站得离她最近的齐木新和赵曜往后退,一直退到张大人他们那边的安全位置,这才把手里的瓶子递给伏大牛:“你武功高强,你来扔,要尽量往河岸边扔,扔在两道断火渠中间,但是别扔水里了,你点燃了布条就立刻扔,这布条上我也是蘸了酒精的,你千万别愣住,要不然就该炸在你手里了!”
沈芊说完,就立刻往后跑,一直跑到安全地带,才使劲朝伏大牛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伏大牛懵逼地看着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自己拿着这玩意站在前头,莫名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不祥之感,他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这才认真谨慎地看着手里拿不起眼的琉璃瓶子,那布条不长,且确实像是蘸过烈酒,有股酒味,他掏出火折子,去掉盖子,在空中晃了晃,直到生出了明晃晃的火焰,才凑过去点燃了布条。
那布条烧得极快,一瞬间那小半臂长的布条就烧到了瓶口!
“快扔!”沈芊高声大喊!
话音刚落,伏大牛手里的燃烧/瓶就瞬间顺着一条近似平抛的线路飞了出去——“嘭!”一声巨响,燃烧/瓶在接近地面的位置炸开,碎裂的瓶身如同子弹一般四射开去,高热和震波甚至让人感觉到视线的扭曲,然而,最可怕的,却是在炸裂的那一瞬间,漫天火起!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就像是一个天降火球猛地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大到几乎遮住所有人的视线,扑面而来的热气和震波,让人仿佛真的置身于火狱之中!那震波甚至将站在最前面的沈芊等人都狠狠往后推了好几步,要知道,那爆炸地离他们可足足有五十丈远!
伏大牛离得更近,状况自然更惨,好在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士,在感到不对的一瞬间,他就下意识地卧低了身子,护住脑袋,此刻除了形容有些狼狈外,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然而,就算此刻他真受伤了,这一大群被深深震撼到的人们,怕是也注意不到了。除了沈芊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爆炸处,那火焰一落到地上,就开始迅速蔓延,这烧起来的速度快得可怕,烧起来的范围也大得可怕,若非今日的风向是往黄河的方向吹去的,只怕这火会无限制地横向蔓延,那便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然而,即便是如今这样的威力,也足够吓得众人胆战心惊,这火焰开始往回烧了!它虽然一直被风势控制在狭长的河岸边,但它却沿着河岸两头烧,不多时,这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焰就烧到了众人的面前!
田沐阳、夏飞等几人面色骤变,狠狠地退了两步,徐泾也白着脸,伸手扶着前头的张大人就想要往后撤退,倒是张远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一双生着老年斑的手却依旧遒劲有力,他喝道:“慌什么!”
一声厉喝,让所有人都稍稍冷静了些,冯大人往前定睛一看,那位沈姑娘还镇定自若地站在最前头,甚至伏大牛和太子殿下也在。他先是心中一定,这位姑娘还站在,那便说明没事,可随即又狠狠皱了一下眉毛,刚才太子殿下一直没说话,他们竟都没注意到殿下站在了那样危险的地方!殿下这举动,着实是……着实是太让人不安了。
火势并没有任何要减小的趋势,顷刻之前,已经来到了众人的面前,离众人不过隔着一条断火渠!
宫城上前几步,站在张远和赵曜的前面警戒,似乎打算一有异动,就带着这两人先走。身边风声一动,忽然出现一个人,沈芊便侧头看了一下,见是这位目下无尘的“青年才俊”,立刻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淡定地把头转回去。
宫城却没有她这么淡然,见如此危机情况下,她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简直要被气死:“沈姑娘,你可有办法让这火停下,再烧过来,我等都会有生命危险!”
沈芊瞅了他一眼:“我不是已经防着了吗?你要是不放心,站到黄河边去,等会儿扑火吧。”
“你——!”宫城气得七窍生烟,就在这一刻,身后传来田沐阳、陈大人等几个人惊喜的声音:“火停了!”
他低头一看,那火正好烧到那段挖出来的沟渠边上,然后便一直在沟渠边打转,不多时,就慢慢地灭了,没有再烧过来。他舒了一口气,绷劲着随时打算发力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慢慢的,烧向那一头的火,也渐渐地熄灭了,这场由燃烧/瓶引起的火势终于平息,只留下长约百丈的焦土,所有草木,焚烧一空!
大家都忙着平息内心的惊恐,好半天都没人说话,气氛仿佛凝滞。沈芊“啧”了一声,走上前去,沿着这篇焦土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最后蹲在爆炸点的位置,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走来走去,看着她碾了碾地上的焦土,又看着她把齐木新叫过去,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绳子,开始测量焦土的范围……
等到一番初步勘测都完成后,沈芊才一边和齐木新分析着什么,一边走回人群中,直到走到所有人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家都盯着她,顿时一愣:“干……干什么?”
伏大牛第一个出声,他特别激动,嗓门都高了好几个分贝:“你……你太厉害了!从天而降的无源之火……果真是红莲业火!”
“什么跟什么啊……”沈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老牛越赌服输,从今儿起,沈姑娘让我干什么,我绝无二话!”伏大牛把胸口拍的砰砰响,低头看沈芊的模样像是看什么神仙一样。
沈芊却一瞬间跳戏到了西游记,嘴角狠抽了两下——喂喂,老牛是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不太舒服,大姨妈后重感冒,渣作者已经在被窝里躺了一天了orz……
谢谢两个小仙女的地雷,抱抱举高高,不敢亲亲,怕传染感冒~~o(>_<)o~~
第48章国
张大人老胳膊老腿地奔波了一天,一直到夜色降临,布政司府衙内都亮起了灯笼,才恍惚惊觉已然入夜。府衙的陆管家见张大人终于从书卷抬起头来,松了口气,立刻便站在门行礼道:“大人,夫人一早就派人过来了,是来唤大人回去用膳的……”
张远搁下毛笔,捏了捏鼻梁,这才想起今早答应过夫人会早些回去用饭,他苦笑一下,得了,这个月都不知道是第几次食言了,每当这个时候,就很希望夫人犯一下痴呆症……张远一边整理书桌上的文件和折子,一边摇头叹息。
一看到大人在整理东西了,陆管家就很乖觉地退到了边上,也没把张府来的小厮叫过来,说实在的,十几年来,这样的场景他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每次夫人都会派人来,可又会吩咐若是大人在办公,就不要打扰……真是可怜了那位天天来等大人的小厮。
陆管家一边站在门边候着,一边默默地出着神,他在这衙署也有二十几年了,大人和夫人这恩爱的模样也看了半辈子了,早年大人还不是布政使的时候,两人便是如此。现如今大家都老了,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只有这两人的感情日久弥新,一如往昔啊……
张远披上外衣,从陆管家身边走过,说了一句:“你也早些用膳休息吧。”
“是。”陆管家回过神来行礼,一抬眸,就看到大人自己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走在院中小径上,不一会儿,就跨出了院门,闪烁的灯火也消失不见了……
张远紧赶慢赶地回到家中,已经是戌时三刻了。当门卫对着他行礼,并大声喊了一句“参加大人”的时候,他异常地心虚,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果然这门卫的声音一响起来,府里的刘管家就从内院转了出来,一看到他,立刻上前两步,虚扶着他,压低声音道:“老爷,夫人可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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