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盖子放到它面前,它摇着开叉的尾巴舔了个干净,眼神清澈。看起来是只几天没吃过东西的小可怜,很招人喜欢。
过了几天再路过那地方,只剩一条死狗。死状安详。
乡下从来就不缺狗,所以它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肺是呼吸器官,没了空气任何动物都不能存活。而百草枯作为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误服后对人和动物动物的肝、肺,会造成严重的损害。直接后果就是慢慢地失去呼吸新鲜空气的能力,最后活活憋死。就算第一时间洗了胃,也没有用。必死无疑。
后来,她满意地带着这瓶百草枯回了家,偷偷地藏在包里,随身携带。
——她在等一个机会。
等了四个月,就在昨天,那个机会来了。
联合那个女人把杨建国推下楼后,她镇静地下楼回家。房间里,妈妈还在睡觉,全然不知就在刚刚的瞬间成了个寡|妇。
不过就要投胎的人,是不是寡|妇也没什么关系。
她举止端庄把百草枯分别倒进两个玻璃杯,一杯多一杯少,就像在星级餐厅倒一杯昂贵的酒。
接着叫醒熟睡的妈妈,骗她喝“饮料”,递上的是那杯多的,自己喝下的是那杯少的。
结果不出所料,妈妈死在了救护车上,而她,现在生不如死。
那些之前在她身上起伏泻火的男人们,都避之不及,没了人影。
她不是冷血无情,只是有些时候,死了才是解脱。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再无牵挂了。不会有痛苦,不会有欢乐,留她一人承担就好。
反正妈妈,也对杨建国言听计从,俩人前后脚走,去下面做一对命苦的夫妻。
不亏。
正在回忆,门锁突然响了响,是钥匙插|入的声音。
杨丹怡没有起身,依旧躺在地上,只是脑袋向后仰起,纤细的脖颈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入眼是一双黑缎绣花鞋,胭红窄边的花,盘踞蜿蜒的叶。
恍惚间,她差点以为这是来索命的厉鬼。
再向上看,盘扣印白花的黑色缎袍,恰到好处地露出纤细的脚踝,像一身丧服。
是季澜。
杨丹怡想,她这个表妹,最近似乎总是不按套路出牌,“穿得这么复古,刚拍写真回来?”
再寻常不过的随意问候,就像之前三年里每周五季澜回家的时候,她总会问。
——这周周考怎么样,是不是又被傻逼老师训了?
——你身子板太小,穿我的旧衣服不好看。等我哪天把房子弄到手,把老畜生赶出门,我就给你买好多好看的衣服。
——有没有男孩子看上你啊,和表姐说说,保证不外传。
诸如此类。
她不讨厌季澜,但也不喜欢,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而已。
——一个可有可无的,很乖巧的倾吐心事的小妹妹般的存在。
“表姐。”
季澜没有回答,她蹲下,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烤鹅,还有杨枝甘露。”
杨丹怡还是躺着,她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地砖,声音嘶哑,“坐吧,别开灯。”
“好。”
季澜关上门,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
地砖有点凉。
她放下手里的食物。鹅是在城北菜市场拐角的一家小店买的,杨枝甘露是在城南某家茶餐厅打包的。
为了这两样东西,她跑了一个上午。
“吃吧。”
季澜歪着头拆开塑料袋,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在膝盖骨用力一顶,扔了没用的包装后,自己先夹了一块鹅翅,“很好吃。”
杨丹怡空洞着眼,微微仰头,视线落在季澜领口的花上。
她又给自己买爱吃的东西了。
妈妈一向爱在楼下的一条街打麻将,老畜生则是公司加班,总是晚回。
所以每到周五的时候,杨丹怡就会推了乱七八糟的约会,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季澜放学回家。季澜每次都会变戏法一样地给自己带好吃的,比如烤鹅、鸭脖之类酥脆的肉类,或是冰沙、仙草之类甜腻的饮料。
整整三年,没有断过。
那时的两个人挤在沙发上吃得大汗淋漓,也是像现在这样不开灯的模样。
“澜澜。”
杨丹怡坐了起来,喊她。
季澜点了点头,这次没有打断她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