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凤仙的一番话极具说服力。因为杀人与自杀,都属于绝望之人的绝望之举,只有那些觉得生命中已经生无可恋的人,才会做出这样心如死灰的决绝举动。
而曾雯在母亲的描述中,却是一个极具孝心的女儿。很难想像这样孝顺的女儿会突然置自己唯一的亲人于不顾,仅因为一桩失败的感情就丢下患病的寡母于不顾,下手结果了他人与自己的生命。
而令雷霆更奇怪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曾雯对母亲提到自己打算和别人一起合伙开公司的事。她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做的又只是一份普通小白领的工作,哪来的钱跟别人一起合伙开公司啊?这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可能呀!
“石女士,你刚才说曾雯要和别人一起合伙开公司,那个人是谁呀?她提过吗?”
“她说就是她们公司的一位经理,好像姓冯吧。”
雷霆顿时释然了:“原来就是他呀!这就可以理解了!”
石凤仙不解地询问:“他是谁呀?”
马啸解释说:“石女士,这桩案情中,中毒身亡的另一个男人就姓冯,他是曾雯的顶头上司,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你知道他和你女儿之间是情人关系吗?”
石凤仙痛苦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阿雯什么话都会跟我说,唯独这件事没有告诉我。可能她知道我不会支持她当小三的行为吧,所以一直对我隐瞒了这件事。我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还一直瞎操心地想替她张罗相亲呢。”
第100章
马啸觉得这可以理解,毕竟孩子大了也不是什么话都会对父母说。即使是曾雯这样的孝顺女儿,也知道自己当小三的事不可能会获得母亲的认可,所以一直选择对她隐瞒这一切。
“石女士,你看,你对自己女儿的事也不是百分百的清楚,这也就意味着你不可能百分百的了解她。如果一切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曾雯和冯英哲除了有情人关系外,还曾经打算一起合伙做生意,那么这段感情的破裂也就意味着钱景的破裂。双重打击的情况下,她是极有可能丧失理智,并且一怒之下毒死他的。不是吗?”
石凤仙还是无法接受这一点,坚持将摇头进行到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不知道,出事前一天是我的生日。当时阿雯通过网络预约给我送了一束康乃馨,还在微信上对我说了一番话。那番话绝对不是一个打算走绝路的人会说的。”
一边说,石凤仙一边翻出那则微信消息给两位刑警过目。曾雯在微信中对母亲如是说:“妈妈生日快乐!不只是生日这一天,衷心希望您有生的日子天天都快乐。作为您贴身的小棉袄,我一定会努力让您的晚年生活过得舒心快乐,陪着你慢慢变老——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变老。”
“你们看,阿雯头一天才对我保证,她会陪着我慢慢变老,怎么可能第二天就跑去杀人和自杀呢?就算她一时想不开,想要走绝路,好歹也得有个思来想去的过程吧?怎么可能说杀人就杀人,说自杀就自杀啊?”
石凤仙亮出来的这则微信消息,以及她反问的话语,让两名刑警都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的的确确,无论杀人还是自杀,都是一个能令当事人再三思量反复考虑的艰难过程。可是曾雯前一天还在对着母亲信誓旦旦地保证“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变老”,次日就出尔反尔地开始了毒杀计划。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后,马啸与雷霆都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疑惑与不解。沉吟了片刻,马啸站起来对石凤仙慎重承诺。
“石女士,你提出的疑问,以及你所提供的信息,让我们觉得这桩案件或许还另有隐情。我们会从头至尾再梳理一下这桩案子,看是否有什么疏漏之处。如果有,就会重新展开相关侦查工作。”
石凤仙感激涕零:“谢谢,谢谢你们肯相信我的话。”
因为石凤仙坚持女儿不可能杀人与自杀,也令马啸与雷霆相信了她的话,所以唯爱酒店男尸案与安逸公寓女尸案,被两名刑警翻出所有案卷资料来重新审查了一遍。
两桩案子从现场勘查,到证据提取都没有发现问题在。冯英哲陈尸的酒店房间里,找到了曾雯掉落的头发,而且那还是两根新鲜脱落的头发,从毛囊处可以看出这一点。而曾雯陈尸的公寓内,也找到了冯英哲在酒店里消失不见的手机。盛过毒茶的杯子上也只有她本人的指纹。两个命案现场都没有发现外人入侵的痕迹。
“这么看来,证据链方面没有问题,曾雯先杀死冯英哲再自杀,是一件证据充分的事。”
“马叔,证据方面虽然很充分,但是情理方面却解释不通。正如曾雯的妈妈所说,她如果想要杀人并自杀,是一个需要反复考虑的艰难过程。可是她却完全跳过了这个过程,这就很奇怪了!而且,她还需要时间去搞毒-药呢。氰-化-钾也不是那么好买的东西。”
“所以,你现在怀疑这桩案子不是情杀那么简单?”
“嗯,虽然最初看起来是一桩合情合理的情杀案,曾雯不忿于被冯英哲玩弄,所以愤而杀人报复,然后在自己的公寓里畏罪自杀。但是石凤仙的一番话却让两桩命案出现了疑点。马叔,设想一下,如果这一切并非曾雯的所作所为,那就意味着这是一桩设计巧妙的谋杀——有人同时杀害了一对情侣,却将他们的死布局为情杀。借此迷惑警方,也趁机撇开自己的嫌疑。”
“小雷,这只是你的假设,有证据可以证明吗?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清晰无误地指向是曾雯杀人后畏罪自杀。”
虽然没有证据,但雷霆的大脑还是忍不住陷入了高速运转模式。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马叔,如果这个假设是对的,那么凶手应该就是酒店的那位无名女郎。她自始至终没有露过真面目,更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没有人真正知道她是谁,警方是因为在曾雯的公寓里发现她的尸体穿着同样一条长裙,沙发上也搁着同样的宽檐草帽与墨镜,才推断她一定就是那位无名女郎。可如果曾雯不是,那就意味着有一个女人穿着这身衣服在酒店杀死冯英哲后,再跑来公寓杀了曾雯,并留下自己的全套装束嫁祸于她。”
一番话说到最后时,雷霆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无比地对马啸说:“对了马叔,我应该可以找到证据来证明这个假设了。证物室里还保存着那顶宽檐草帽和那副墨镜,可以让鉴证科的人仔细鉴定一下这两样东西,看能否提取到dna证物。”
当初,警方之所以确认曾雯就是出现在酒店的无名女郎,是基于以下三点:
第一,穿在曾雯身上的那件波西米亚风蓝色印花长裙,以及搁在沙发上的宽檐草帽和超大墨镜,都符合酒店前台小姐对无名女郎外貌特征的描绘。相关证物照给前台小姐看过后,也被她指证就是同样的东西。
第二,怀疑曾雯就是无名女郎后,马啸特意调阅了公寓电梯里的监控录像。录像证明当晚八点钟,头戴草帽,鼻架墨镜,身穿长裙的曾雯走进电梯离开了家,而一个小时后的九点钟,同样装束的曾雯又走进电梯回了家,然后再也没有出去过。这个时间段,正好是那位无名女郎出现在酒店的时间段。从另一侧面证实了曾雯就是该女郎。
第三,在冯英哲毙命的酒店房间里找到的那两根长鬈发,dna鉴定与曾雯相吻合;
综合上述三点,警方毫不怀疑地认定曾雯就是在唯爱酒店出现过的那位无名女郎。
现在,对于曾雯是否就是无名女郎的事,雷霆产生了疑惑。他想要彻底证实这件事,因此想到了让鉴证科详细检查案发当晚曾雯理应佩戴过的草帽与墨镜。
因为草帽与墨镜,都曾经与佩戴者的头发或皮肤直接接触过,可以从中提取毛发、皮屑、汗迹等dna证物。如果在这两样东西上找到的dna证物经鉴定后与曾雯的不符合,那就可以证明当晚戴过两样东西的另有其人。是那个女人先杀了冯英哲,再杀死曾雯,然后故意把这些东西留在曾雯的公寓里,藉此栽赃陷害她。
对于雷霆找到的突破点,马啸予以肯定与支持:“好吧,就让鉴证科把那两样证物找出来鉴定一下,看看结果是不是跟你设想的一样。如果这个设想得到了证据的支持,那么这桩案子就重新彻查。”
“马叔,如果这个设想没有错,那么到底是谁这么大费苦心地谋杀冯英哲与曾雯,有个嫌疑人简直呼之欲出。”
马啸也点着头说:“是的,如果这两桩案子不是情杀而是谋杀,那么有一个人的杀人动机非常明显——冯英哲的妻子邱琳。”
这天傍晚,雷霆准时下了班。因为案件可能需要重新展开调查,所以他的案卷整理工作可以先放一放。在鉴证科没有出具草帽与墨镜的dna检查报告前,他可以暂时轻松一下。
不用加班的雷霆特意开着车跑去广告公司,等在楼下打算给池清清一个意外惊喜。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她下楼,忍不住打个电话问怎么回事,得到的答复是:“我今天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现在在医院陪着陈静了。”
虽然大学四年里,池清清和陈静的关系并不是很密切,只不过就是两个认识的同班同学而已。但是陈静的男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而且她当时又在场,算是一个知情人。了解一切就更不可能撇开不管,怎么都应该多关心一下陈静,多陪陪她了。
基于这种想法,趁着这天下午公司不忙,池清清就提前下班去医院陪陈静去了。她出发前还给吴悠打了一个电话,想约她一块去。但是吴悠因为有工作方面的事,所以不能成行。
“原来是这样,害我在这里空等了老半天。”
“我怎么知道你会来呀!还以为你今晚又要继续加班呢。你以前做案卷资料不是都要一连加好几天的班吗?”
“因为案子还存在一点疑团,可能需要重新展开调查。所以案卷整理的工作暂停了。”
作为警方的一名特殊顾问,池清清对雷霆手头上的案子都比较了解。听了他的话,她不免有些奇怪地问:“这桩情杀案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嘛!女人杀了男人后回家自杀,证据确凿的事,怎么还存在疑团呢?”
“虽然看起来是证据确凿,但如果这些证据都是人为设计的,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