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时交待完于慧慧，看了眼手机，往上翻翻看到桃子，应该说是陶钦的认错现场。

怎么忽然认错？

认错就算了，还一口一个老师，乖巧无比。

宋莺时微微蹙眉，她转动看了眼身后，又问于慧慧：“刚刚陶钦她们过来了？我跟你说买相机的时候。”

于慧慧老实点头：“没挨近又走了。”

宋莺时一瞬间全懂了。

陶钦知道破壳小姬是她了。

她咬了咬下唇，多少从容镇定在这种尴尬社死时刻也消失了，脚趾在高跟鞋里蜷起抓地。

幸好没有被当面戳穿，否则她真的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万娇迎面走过来：“队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想怀老师想的啊？”

“……”

宋莺时又想起当初怀絮扒她马甲、指出她是破壳小姬。

她咬住后槽牙，有点郁闷，怎么谁都能扒她马甲啊。

大概四五点钟时，大家陆陆续续告别，宋莺时也准备走了。

她和容伊说着话，走到画廊门口。

画廊里恒温干燥，外头却飘起小雨，广场的圆形喷泉里荡起圆圆圈圈的涟漪。

宋莺时等人都自带助理，此时站在门口等车开过来。

门口早有侍者准备了伞具，见客人要离去便递一把长伞。

于慧慧开车过来时，后面还跟着辆旁人的车，但架子上只剩最后一把伞了。

侍者道歉：“女士稍等，我再去拿些……”

宋莺时正要说没关系，余光瞥见有人推开后车门下来。

一把伞从她手中撑起一方无雨的小天地，她穿着单薄长风衣，隔着细细雨幕，抬眸朝台阶上的宋莺时看来，眉眼氤氲在秋雨中，朦胧而隽永。

宋莺时耳畔传来容伊她们的惊呼：

“怀老师？”

“怀絮！”

认出她的人越来越多。

怀絮却不受惊扰，徐徐走进，颔首权作招呼。

万娇撞撞宋莺时的肩：“怀老师来咯，开心吗？”

宋莺时抿唇，今天再多打趣她都照单全收，偏偏不知为何，这句调侃却让她失语。

可能，这场雨下的她心乱了。

秋雨落下时有些冷，她却因为站在眼前的怀絮，脸上发起热来。

怀絮上了几级台阶，她的风衣下摆有点湿，身上裹挟的寒气朝宋莺时侵袭而来。

其他人在跟怀絮说话，怀絮一句句答着，手中那柄雨伞无声向宋莺时倾靠，笼在她头顶。

没有让她多等，宋莺时有些雀跃地下了几个台阶，挽住她撑伞的臂弯，朝握着伞的侍者笑道：

“不用准备我的伞，有人来接我了。”

望着宋莺时和怀絮同撑一把伞离去，连背影都十分般配，万娇惆怅地搭着容伊的肩膀：

“原来有女朋友是这种感觉，看得我都想恋爱了。”

容伊道：“那你要找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呢？”

万娇：“？我当然找男朋友了，我直女，难道你不是吗？”

容伊认真分析：“以前是，但最近看队长她们，我觉得男朋友不一定有怀老师这么细心诶，而且小姐姐都很漂亮，身上还很香，在一起玩多快乐啊。”

万娇竟然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反驳。

“别想那么多了，不管男女，队长那种是可遇不可求的神仙爱情。”容伊拿起最后一把伞，“没人接我们回家，喏，打伞一起走吧，姐妹送你回家。”

万娇揉揉容伊小脸，笑道：“谢谢妹妹？”

也是，没有神仙爱情，还有一起吃神仙狗粮的姐妹，日子同样逍遥自在。

回去路上，于慧慧开车。

宋莺时道：“你怎么忽然来接我。”

怀絮道：“看到下雨了，想起来你不一定带伞。”

宋莺时忍不住笑，声音有些软：“慧慧和画廊都会准备啊，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怀絮摇头：“忙完过来的。”

她在回家路上看到下雨，想到宋莺时不在家，没有宋莺时的家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忽然没了回去的心思。

宋莺时嘴上不说，怀絮也能看出她很高兴，能让宋莺时开心，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尤其听到宋莺时咬耳朵跟她说的掉马事件，怀絮的笑意没忍住，漫上唇角。

宋莺时不敢置信：“你有没有心？你还幸灾乐祸。”

“怎么会。”

宋莺时咬定事实，不听怀絮后头哄人的辩解。

如今怀老师可会说话了，她怕一听就忍不住原谅她。

宋莺时十分记仇，慢悠悠道：

“后天就要回去吃饭，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此言一出，成功让怀老师的神情凝固一秒。

宋莺时舒服了。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被牵起，怀絮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手指。

“你属狗的吗怀絮……”

“小狗是你。”

于慧慧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开车，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偷偷打了个嗝。

自从两位老师在一起，她每次上班都不用吃饭，狗粮管饱。

12日，怀絮的助理戴可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据说都是怀絮给宋莺时父母准备的礼物。

宋莺时早就猜到会有，从前怀絮上门就知道带伴手礼，没道理这次忘了。她也不替怀老师张罗，让她自己捯饬去。

曲清十分关心这件事，特地打电话来问：

“出门没有？”

“快了，怀老师正换衣服呢。”

曲清：“唷，头次正式上门怕是要挑半小时。”

宋莺时笑了下：“我们怀老师临危不乱，她昨天下午就准备好了，趁我去健身在衣帽间斟酌了两小时。”

她发现后，体贴地没声张，给了怀老师足足的面子。

曲清扑哧就笑了。

又说了几句，宋莺时挂断电话一转身，看到怀絮收拾妥当走出来，提起礼物道：

“该出门了。”

宋莺时扫视她全身，甜言蜜语不要钱：

“我女朋友怎么穿什么都好看，别说我爸妈了，我看到你这样都要重新爱上你了。”

她坚信可爱的女朋友是夸出来的，对怀老师该鼓励该认可的时候不能吝啬赞美。

而且，她也想给怀絮一些信心。逗她归逗她，看她真紧张宋莺时也心疼。

宋莺时吧唧亲一口怀絮侧颊：

“走。”

见家长了。

见家长的过程很顺利。

怀絮想让人喜欢自己很容易，她知礼懂进退，相貌谈吐不俗，自身有事业，只要能接受女儿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没有父母能拒绝这样的后辈。

尤其宋莺时喜欢她。

徐从菡早已和宋诚在这件事上表过态，这顿晚餐更像是怀絮正式加入家庭的一个开端，而非一场考验，气氛相当和谐。

怀絮带来的礼物徐从菡没着急打开，不是看不起，而是相信怀絮会拿出心意来。

在女儿和怀絮第二天下午离开后，徐从菡才打开瞧了瞧。凭她的眼力一眼看去就知道，俱是珍品。

徐从菡很满意，她自然不是在意这些礼物的价值，而是在意价值背后怀絮的这份郑重。

13日下午，在家住了一天后，因为14日要开始第五期《赴约》的录制，两人离开宋宅。

宋诚道：“下周没工作就回家来看看我们。”

这句话是跟怀絮说的。

怀絮浅笑道：“好，下周也来陪您喝茶。”

坐在驶离宋宅的车上，身畔宋莺时啧了声：

“我爸妈这两天对你比对我还热情，看起来比我还喜欢你。”

怀絮勾勾她的手指，眼底蕴着抹柔和：

“没关系，我喜欢你。”

宋莺时哑了火。

现在的怀老师总是能顶着正经又冷淡的神情和口吻，说着这种话，让她怎么顶得住啊。

犯规。

宋莺时闷声窝在怀絮身边。

怀絮无声笑了笑。

车子行驶平稳，秋天的阳光热烈地照在她们身上，铺成温暖的金色。

她想起昨夜。

在宋宅两人恪守俗礼，需要分房间睡。

宋莺时胆子大，悄悄往她这边跑。两人刚见面，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没来得及做，就听见走动的动静。

怀絮和宋莺时齐齐有了不妙的预感。

对视间宋莺时揽住她，咬了下她舌尖就匆匆溜回自己房间。

宋莺时走后没一分钟，徐从菡给怀絮送来了酒酿小汤圆，视线在房间里转了圈。

送走徐从菡，怀絮搁下小汤圆，拿起正跳vx消息的手机。

10：好险，就差一点

10：【照片】酒酿小汤圆（捉.奸版）

怀絮忍不住笑，拍了张自己的小汤圆发过去：同款

10：那，干杯？

怀絮：吃完乖乖睡觉，明早见

10：qaq

等怀絮吃完小汤圆，看到中止聊天的界面弹出了新消息。

10：以后就把这当自己家吧，怀絮

10：咱们家

怀絮吃下的那碗小汤圆的热度顺着胃传遍全身，熨帖无比。

她回了声“好”。

天大地大，有宋莺时在的地方，是她的家。

10月14日，《赴约》第五期，也是最后一期开播。

这期的主题便是“赴约”。

三组嘉宾一人选择地点，另一人可以前去赴约，也可以选择不去赴约，直接离开。

而地点的告知则是以一句描述的形式呈现。

这次，三组分开录制。

宋莺时不知道其他两组情况，地点是怀絮择定的，递来的线索上是怀絮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老地方

比起其他组的具体描述和提示，这句简短得过分。

观察员和弹幕凭借对投怀宋抱的了解，迅速猜出白塔和十二中两个地点。

会是哪个呢？

怀絮没有给更多提示。

但所有人都看到，宋莺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前往十二中。

PD：“是因为十二中离得近吗？”

宋莺时摇摇头，笑道：“怀絮就在那里，不会错。”

白塔是大家认识她们、看到她们的地方。

但十二中，才是最初一切的开始。这是独属于她们两人的秘密。

正逢周末的十二中没有其他学生，因为昨夜下雨，地上铺了不少黄绿树叶，仿佛这个校园于此刻独属于四季和她们。

宋莺时踩着湿漉漉的落叶往前走，节目组不肯告诉她怀絮具体的方位，只说让她自己去找。

宋莺时也不着急，比起找人更像是闲逛。

她沿着马路一路穿过操场、走到教学楼楼下时，忽然有工作人员匆匆而来：

“宋老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宋莺时随口道：“嗯？”

“安泊电影节入围名单公布，您的《青阶》也入围了，这是《青阶》入围的第二个电影节。恭喜您！”

在三大电影节中，安泊电影节近些年更为超然，是所有电影人与演员的梦想殿堂。

宋莺时从前得过影后，对影后的光环反应一般，但在这个世界，在她的“老家”第一次入围电影节，就像是一种别样的认可与肯定。

宋莺时笑起来：“谢谢你们通知我。”

说着，她脚下加快步伐，偏头对镜头道：

“本来准备带你们逛逛校园，现在我想先找到怀老师，她还不知道呢，我要告诉她，让她夸我。”

她眉眼张扬艳丽，却也含情动人，蕴着甜意。

弹幕被甜得土拨鼠叫。

宋莺时拿定主意找人，一路往艺术大楼而去，直奔三楼尽头的教室。

不出意外，怀絮应该会在这里……

她望着眼前空荡荡的教室，一瞬间陷入沉思。等她看到旁边所有教室都锁着门，只有这间门开着，她看镜头：

“怀老师之前一定在这，现在去哪儿了？”

镜头像在说“不知道”，摇了摇脑袋。

“……”

问了也是白问。

宋莺时慢慢往外走，得，继续找吧。

走到楼梯口，她脚下一转，沿着旋转楼梯不下反上。

直到最上面一层，她用力拉开铁门，走上天台。

空旷的天台视野宽阔，凉风吹起她的长发，头顶就是太阳。

宋莺时别着头发往边界走：

“这上面视野很好，说不准能看到怀老师在哪儿……”

她绕着天台四周往下看，转到西侧时，她驻足望向一个小小的身影，露出笑来。

宋莺时的手张成喇叭：

“怀絮——”

她连喊两三声，对方回首抬头张望，视线逐渐定在她的方向。

宋莺时高举起手朝她挥手。

距离太远，她都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更别说看清对方的脸，但她就是有种感觉。

怀絮看到自己时一定在笑。

宋莺时无理由地相信着。

她看到怀絮朝她而来。

怀絮快步走着，像是嫌太慢，她加快速度，直至跑起来。

宋莺时跟着她的方位在天台上走，朝她笑着喊：

“你慢点，我又不走。”

怀絮不知有没有听到，总之她没有停下来。

离开校园这样久，她奔跑起来的模样仍是少年。

当怀絮进入大楼、消失在宋莺时眼中，宋莺时转身沿着旋转楼梯往下去。

就像她穿书回到这个世界不久，做的那个梦一样。

她飞旋着往下跑，身体轻盈得像天际白鸽。

她在飞。

但这次，她落入了怀絮的怀抱中。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的，对视一眼，又都在笑。

宋莺时立即道：“我的电影入围了安泊电影节，你要不要夸夸我呀。”

怀絮扬眉：“宋老师特别棒。”

宋莺时满意地耸耸鼻尖，想起来问：

“你怎么不在三楼的教室等我？”

怀絮眸光沉静：

“怕你找不到路。”

宋莺时故意恶狠狠的：

“这是我母校，我又不笨，不会走丢。”

怀絮理了理宋莺时被风吹乱的长发，微微笑道：

“是我走丢了。”

宋莺时一怔。

怀絮轻缓道：

“我走丢了，所以出去找你。但小十更聪明，你先找到了我。”

楼道天窗外树枝簌簌的响，树叶间漏下细碎光斑，照在两人身上。

怀絮专注地望着她。

楼道格外安静，一切远去又重现在眼前。

宋莺时恍惚间想到许多。

前世，她路过十字路口，偶尔会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面临死亡时，反而平静地接受了注定的人生路途。

后来才知晓，原来死亡才是她回家的路。

世事无常，多有离别，万幸的是，她们一直一直没有放弃彼此。

不论身在何处，这一条路，她们从来是一起走的。

宋莺时有点想哭，但她还在笑：

“没有谁找到谁，我们是……如约而至？”

怀絮重复，像一句郑重的应诺：

“嗯，如约而至。”

如果人生必须有离别，为了你，拼尽全力来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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