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慕容定以为韩氏不会去见慕容谐了,韩氏轻轻开口,“我去。”她这句声量极轻,如同一缕青烟,马上就要消逝了。
慕容定点点头,马上安排人手护送韩氏去丞相府。
韩氏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府邸,心下似喜似悲。她不用前面的侍女带路,脚下走的飞快,甚至将侍女远远甩在身后,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他的寝室在哪里,对她来说,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在哪儿。
她不等里头的侍女开门,自己动手重重推开房门,门内浓厚的药味让她眉头深深皱起。
那药味里头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她快速绕过屏风,直扑慕容谐榻前。慕容谐没想到外头竟然有人闯进来,险些洒了手里的药,当他看清楚来者何人,手掌一歪,半碗药泼出来,弄湿了被褥和衣襟。
“丞相!”
家仆见状低叫。
韩氏看着面前的双颊凹陷,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慕容谐在她眼前永远是意气风发的,似乎不管什么事到了他的面前,他都能轻易解决,明明不年轻了,却依旧不服老。
现在他老态毕露,陌生的叫她几乎认不出来。
两人相望好会,韩氏上前一步,“你们去取干净的被褥和衣服来。”
家仆见是她,马上躬身去了。不多时家仆们将脏了的被褥全部撤换,慕容谐身上也擦拭了一遍换了新衣裳。
“你来了。”慕容谐靠在软枕上,目光贪婪的望着韩氏,“我还以为我到死都看不到你了。”
韩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咬住唇,狠狠的瞪他,“你为甚么要这个时候死?人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是好人吗?你既然不是,还想死?”
“你这个混账东西,下了黄泉,也绝对落不到好!你——”
慕容谐被她骂了一顿,心里无比的舒坦,他听她的话,连连点头。
“我就是死的太早,六藏我才立他为世子,我这一走,恐怕要出不少岔子。”慕容谐整个人重重的枕在身后的软枕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颓唐。
韩氏沉默下来,忍不住落了泪,“你……”
“我只有祈求上天多给我一段时日,好给他把那些事都给顺好了。”慕容谐眼睛上渐渐失去了光彩,“他是我们的儿子,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少,也骗过很多人。算计,落井下石之事也不知道做过有多少。但是我对六藏的心是真的。我不会叫他有任何的委屈,我打下来的基业也会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你现在还说这话!”韩氏哭出声来,“我就问你,你当年做的这事,都叫甚么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上你!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把我瞒的好苦!这会、这会你还——”韩氏说不下去了,痛哭不止。
“都是我的错,到时候见到兄长,所有罪过都是我一人承担,放心,我绝对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哪怕在那边也是一样。”
“我才不要呢!”韩氏猛的放下袖子,“你说说看,这些年,你占了多少便宜?我当年我当年到底是被甚么给蒙了心,才想到并州去投靠你!”
慕容谐闻言裂开有些干燥的嘴唇笑了笑,“当年知道你带着六藏来并州,我高兴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你还说!”韩氏气急。
“真的,不骗你。”慕容谐道,“那时候你和六藏来了,我才觉得这日子又好了起来。我的心,在这二十年里头,对你剖了无数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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