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出去寄信的时候,地上写了一半的诉苦信被她撕了扔在烧火的锅洞里。

平丘镇,信由邮递员送到罐头厂。宁津跑车回来先回办公室,进门就问:“有没有我的信?”

“有,已经到三天了。”

宁津接过他的信,当场拆看,刚读个开头就忍不住笑,嘴里笑骂道:“臭小子,瞒的真严实。”

“好消息?”老王端着从食堂打来的饭探头问,顺便把宁津的那一份给放桌子上。

“好消息,我两个儿子都被大学录取了,小远还跟他妈同学校同专业,平安也在相隔不远的大学。”宁津喜不自禁,笑露了牙龈,拿走老王的饭盒说:“走,今天我请吃饭喝酒,不在食堂吃饭。”

“真的假的?”老王扔掉筷子,夺过宁津手里的信,迅速扫了一遍,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要是我儿子,我他娘的累死都是高兴的。”

一封信在办公室传了个遍,真是羡慕死个人,一家四口人,三个都是大学生,宁津这个男人好命的叫人忍不住泛酸,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散散酸气。

“走,喝酒吃肉去,咱们都去,让宁津请客。”老王推着宁津出门,“等等,把信给我,我老丈人还没看。”宁津返回去把皱巴巴的信从同事手里接过来塞进裤兜里,笑容满面的带同事往小饭馆去。

从日暮喝到半夜,宁津醉醺醺地往家走,嘴里哼着乱编的小调,从脖子里掏出钥匙开门,走进黑漆漆的屋里,脚也没洗,倒床上就睡。

早上醒来屋里的酒味都还没散,想到苏愉爱干净,他爬起来用水缸里的凉水冲澡,床单被罩也扒下来泡在盆子里,铺被拿出来晾外面晒着。

“宁叔你回来了啊。”二丫出门撞见平安爸推车出门,她立马问:“小远跟平安的高考成绩出了吗?”

“出来了,通知书已经到了,小远跟他妈一个学校,平安在相隔不远的大学。”宁津恨不得拿大喇叭宣传,他瞅见巷子里也有人,大声说:“二丫,你也好好学习,明年的这个时候也拿通知书。”

屋里的二宝爸听到宁津的话脚顿了一下,拐进了厨房,打算等一会儿再出门。

“小五子,两孩子都考上大学了?”吴大娘问。

“对,已经录取了,通知书直接寄到了苏愉的学校,他们母子三个都在一个城市,小远跟他妈还同校同专业。”宁津昂高了头大声介绍,满脸的喜气。

“呦,真好,咱们巷子三个大学生都在你们家了。”

“小五,该办席了啊,两个儿子都上大学了,可要大办庆祝一场。”

“小五,你家房子卖不卖?把房子卖给我家,你也跟去东北算了。”有人打起了房子的主意,这风水太旺了。

“办不办席我听苏愉的,我待会儿寄信看她回不回得来。房子啊?房子不卖,我爷奶留给我的,这也算我们宁家的祖宅,不能卖,卖了我们回来了没地住。”宁津热情地跟人说话,有问必有答,炫耀够了,怀揣着街坊邻居的羡慕嫉妒,他骑车出镇,前往新河大队。

“爹,先别去放羊了,苏愉来信了,小远平安考上大学了。”他从车上蹦下来,自行车往墙上一靠,快步跑过去把信递给老丈人。

苏老头笑眯了眼,把赶羊鞭塞给小女婿,举起信仔细的看,嘴上还说:“我老早就知道小远平安差不了,肯定能上大学,你看你咋咋呼呼的,咱家又不是没人考上大学,我家老幺第一个考上大学也没见你满天下的吆喝。”

宁津尴尬的笑了笑,对老丈人的不满也没往心里去,苏愉考上大学他也高兴,但高兴里还夹杂着担心,他当时要是像现在这样吆喝,不定有多少人劝他把苏愉强留在家呢。

“办席吧,难得的大喜事,比孩子娶媳妇还要喜庆,必须办席给孩子长面子。”苏老头看完信直接把信揣他裤兜里,没打算再还回去。

“我先给苏愉写信,她要是能回来我们就办席。”宁津还是坚持要征询苏愉的意见,以她的时间为优先考虑条件。

“不是有电报吗?发电报,寄信一来一回的,等她赶回来了都要开学了。”苏老头想到什么,把信掏出来又看一遍。

“小五来了?我在屋里好像听到你说我俩外孙考上大学了?”余安秀走出来问。

“对,妈你没听错。”

“哎,小五啊,这信上怎么写的是苏远?老幺写错了?”苏老头有些激动又满是怀疑地向小女婿确认。

“小远改姓了,一年前苏愉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改的,改的第二天苏愉就走了,我也走了,就没来得及说,也不是啥大事,也就忘了。”他没想到两个老的还不知道,看来两孩子也没把这当成大事。

苏老头跟老太婆看了一眼,他捏紧了拳头松开又握紧,拍了宁津一巴掌,埋怨道:“咋会不是大事?对老子来说,外孙变孙子了还能不是大事?”

老两口脸上满是激动,比得知两孩子考上大学还激动。

“不管是许远还是苏远不都是小远?孩子还是那个孩子,外孙跟孙子也都是他,爹妈你们别太在意,小远跟他妈都没当回事。”宁津怕老两口再撅过去了,连连劝说。

苏老头瞪了他一眼,对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挺不满,宁平安要是改姓苏了他才有轻描淡写的资格。

宁津走了,苏老头把羊又牵进屋,他进卧房,老太太也后脚跟了进去。

“苏远考上大学了,我们这姥爷姥姥的也得表示表示,包个两百的红包?”他把箱子底下的钱翻出来又数了一遍,这几年吃的米面不是村里按工分分的就是几个闺女拿来的,每年生日和年节,四个闺女也都给钱,他攒着没用,就去年买了四只羊花了点钱,现在手里还有八百,等年底卖了羊,他又能收入一百多。

“给小远两百,平安五十?差的有点大啊。”老头纠结,给平安一百他有点舍不得,但给苏远降成一百他又嫌少。

老太太坐一旁没说话,之前老头子跟他商量的是,亲外孙给一百,继外孙给五十,现在小远改姓苏了,又是亲闺女生的娃,老头子就是给五百她也不心疼。

“小远给两百,平安给一百,反正平安亲妈死了,他就是老子不同姓的亲外孙。”苏老头咬咬牙,把三百块钱分出来。

另一边,苏愉接到电报就去学校跟同是留校没回家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个准大学生坐火车回老家,房子已经买好过户了,她打算来的时候坐宁津的车来,把寄养在老两口那里的小黑小花一起拉过来。

宁津请假在家里采买东西,从同事那里打听到一个厨艺好的烧菜大厨,跟他定好日子,就在苏愉跟两个儿子到家的第二天。

“邱哥俞哥,你俩怎么没把嫂子跟孩子带来?”苏愉带两孩子迎了过去,带进隔壁吴大娘家,家里院子小,缠了锅灶已经没地方摆桌子了,就把席面放在邻居家里。

“那不能来,要都来了我一家都能坐满一席。”邱富力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拍给小远平安,“好家伙,真有出息,来,伯伯给你俩的红包,上学用,不用交给你妈。”

“谢谢邱大爹。”

俞远安也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他俩,拍肩说:“继续努力学习,你们赶上好时代了。”

“谢谢俞大爹。”

“不用管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今天你们最忙,赶紧出去吧,别有客来了找不到主人家。”邱富力说。

目送三人离开,邱富力拿桌子上的水壶倒碗水喝,听着屋外的热闹,羡慕道:“我两个儿子是不指望了,现在就指望小闺女能考中,接下来是孙子,但凡有考中的我都大摆宴席。”

俞远安沉默,他大儿子二女儿是读书的苗子,但年纪大了,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当年死活劝不动去考试,等想通了吧,高考制度也逐渐完善,对年龄有要求了。年龄符合的三女儿跟小儿子又是榆木脑袋,一心想着到果园当工人,考大学看来是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