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畔的梧桐树梢起了秋意,树尖的明黄踩着深绿探出脑袋,彼此呼朋引伴,叶片边缘的凉蘸着夜色微颤,颤着颤着便燃了一片。
树下有才开的小花,露珠在花瓣上将滚未落,细嫩的茎叶交错,零星点缀在一片碧色中,微风吹过,卷走丝丝淡香,与窗帘低声耳语一阵,拂进暗流缱绻的卧室中。
窗帘上浮着影——凝脂般的白,玉般的质,寸寸拊掌,寸寸生香。
布料窄小,薄,透,像是苏杭一带的绣女在三月绢出来的丝,楚珣爱不释手,情态是难抑的,手上却是耐足了性子,慢慢品鉴。
似是占领。
似是感慨。
又像是炫耀。
河畔交汇处有一方水塘,白日看着平静,夜晚却好似绕着婉转的歌声,浅浅的白雾浮在水面上,水面没有浮萍,雾气飘着飘着,便呈出了莹润的粉状,远天的淡云被歌声吹过来,摩挲着如洗的夜色,一厘一厘靠近,研磨,游蹭,就是不肯将月亮遮进去。
月亮恼,月亮笑,月亮宛如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挂累了走疲了,得了一口最甘甜的水,那水就在唇边淌,无论怎么努力,都差一点点,一丁点,眼看着要够着又够不着……
她搂住他脖颈的手稍稍用力:“我不怕疼——”
第43章邃空黑
楚珣知道女人是善变的,可没想到能善变成这样——
前一秒说进去的,是她。
后一秒倏然胀痛,推拒着唤出去的,也是她。
皱着眉头说难受的,是她。
攀着他宽厚的肩膀,冲着他下巴又啃又咬不让他离开的,还是她。
泥沼,云巅,绮糜的山川湖海在邃空下转移变迁。
月色隐于云层,都市后半夜喧嚣散去,万家灯火光影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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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霍星叶是被痒醒的。
睡意朦胧间,只感觉一缕发梢若即若离地在碰自己的脸……
她抬手挥开,发梢灵活躲开,不一会儿,又凑到她的颊上,挠得她鼻尖发颤,一个喷嚏要打不打睁开眼,正好撞见男人噙笑的俊颜……
窗帘半拉,明亮的晨曦落在他脚边,灰色家居服版型宽松,依稀可见身形挺拔。他黑眸含光,薄薄一层辉衬得五官温润,沉静,一派君子如玉、衣冠楚楚……
啊呸!衣冠禽兽!
霍星叶烫着耳根默默腹诽,揉了揉自己仍旧酸胀的腰,带了点起床气地瓮瓮道:“你做什么……不知道吵醒别人睡觉很不礼貌吗?”
“你是别人吗?”
楚珣松开她柔顺的发尾,长指顺势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快九点了,起来吃早饭,你胃本来就不好,中午再补觉……”说着,用鼻尖轻轻抵了一下她的鼻尖,声线低醇又温柔着,“乖……”
这般哄小孩子的语气……
霍星叶强撑的气场顿时泄得一干二净。
白皙小脸上漫着层淡淡的粉,她扁扁嘴,弯身用脑袋在他胸膛蹭啊蹭,调子又软又糯:“可我不想动……早午饭一起吃可以吗?”
楚珣故作严肃:“不可以。”
“哦……”霍星叶拧了柳眉,忖着忖着,眼睛一亮,“那你帮我穿衣服好不好?”
像是猜得到对方要说什么,她抢先一步道:“别像我妈一样说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要忘了……昨晚是谁把我弄成现在这副瘫样……”
她话音尚未落完,只听楚珣低低笑一声,将床头柜上搁好的同款家居服捞过来……
没刻意数多少次,也数不清牵牵扯扯的缠绵。
昨晚最后的最后,是楚珣抱她去洗的澡,摸回她房间拿了条干净睡裙给她换上……
练习过一次,某人自认业务还算熟练,嗓音淡淡道:“左手抬起来。”
女子红着脸娇笑:“干嘛不看我?”
男人喉结滚了一下,扶住她纤细的臂:“不要没骨头一样东倒西歪。”
女人笑得更加放肆:“你的手在抖。”
男人声线被笑意撕开,略微哑然:“自己扣。”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楚楚你的脸红了,是真的红,好红……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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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珣拎着小姑娘出来,将人放到饭厅椅子上,已经十点半了。
早餐才被温过,袅袅的热气升腾缭绕。
细小的水珠凝在他工整的眉峰上,眉梢伴笑轻挑,水珠四滚,璨光随折,朦胧中,他清淡的容色都好似生出些绮丽的味道。
霍星叶一边反省“他没对自己动手动脚,就说明自己体力真的还没恢复,别乱撩”,一边咬着鲜汁四溢的灌汤包,含混不清地问一个重要问题:“那以后到底你做早饭还是我做早饭啊,你之前说我做,但你今天早上很自觉……”
楚珣扯了张纸递给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