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几乎都忘了这枚钗子,可见他竟珍重地密藏着,这般心意,自然不必再说。
小信王启程回盛州之后,皇帝主持了一年一度的击鞠大赛,两队人马,你争我夺,虽伤了数人,却异常尽兴,百姓同欢。
就在击鞠赛之后,李绝同太上皇有了一次促膝长谈。
据在外等候的内侍们所说,太上皇仿佛罕见地发了怒,只是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当天夜晚,李绝回到寝宫,正玄佑跟宝瓶两个在星河身边儿玩闹,玄佑看到李绝回来,立刻停住,宝瓶却还赖在星河怀中,只顾喜欢。
星河却也听说了李绝跟太上皇争执的事,便把宝瓶交给了奶娘,又对玄佑道:“早点歇息,明儿平姨要带他们家的小虎子进宫来找你玩儿呢。”
玄佑这才喜欢起来,拉着宝瓶的手,在宫女内侍们簇拥下离开了。
李绝走上前,探臂把星河抱入怀中。
星河生恐他遇到什么难事:“怎么了?好好地为何跟太上皇……又有什么事儿,不能把气压下来?”
“没事儿,别担心。”
星河一笑:“我倒是听说了,好像是又有两个朝臣,提议让你选妃?”
李绝微怔:“你怎么总打听这些?”
星河哼道:“我在太后那边儿,已经是有点儿不‘贤惠’了,我怎会不知这些?”
太后跟她提,让她为李绝物色人,星河就支吾搪塞,久而久之,太后也懒得做恶人了。
李绝说道:“那些朝臣口口声声是为皇嗣着想,我又不是绝后了,不是已经有两个崽子了么?再说,他们一个个无非都有私心,想要弄些裙带关系而已。”
“话虽如此,后宫空虚,好像确实说不过去?”星河口是心非地大度着。
“哼,所以我今儿跟太上皇提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什么?”星河赶忙问,有点担心他不知又想到什么奇怪的点子。
李绝凑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星河果然满眼骇然,失声问:“你……你当真的呢,还是跟太上皇赌气玩笑?”
“说实话,这念头我心里不是一朝一夕了。要不然,为什么先前特意让玄佑跟着我上朝?”
星河的唇动了动,又呆看他,半晌才有些惊慌地说道:“不不,虽然这样好,但你让我离开佑儿,还有宝瓶,这怎么成?”
原来李绝的主意,竟是将皇位传给玄佑,而他要带着星河离开京城。
就算这两年太上皇修身养性,有些超然物外了,但听了这荒谬想法,却仍是忍不住生了气。
李绝亲了亲星河的脸颊:“是我自私也好,我不想一辈子囿于京内,这几年,不过是尽责而已。如今玄佑日渐大了,这个小子……我看他像太上皇多过于像我,又是太上皇一手调理出来的,再过个两三年,一切不在话下。”
他从小在外云游惯了,如今多半时光都在宫城之中,劳乏点无所谓,这几年他也着实按捺,循规蹈矩把事情做的最好。
只要他用心,以他的能耐,自然游刃有余,朝野称颂。
可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是七八个时辰是要用在朝事上的,虽然说回宫便能见到星河,但这不是李绝想要的。
他当初继位,就是为了星河,如今反而本末倒置,他竟成了皇室跟天下的奴隶,而星河反倒成了其次?
如何了得!
他想要的是朝朝暮暮,而不是在繁忙的政务之余,才能“忙里偷闲”似的跟星河相处。
“姐姐,”李绝握着星河的手:“跟我走吧,就像是当初我教你认字,可有一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带你去看更好的风景,想陪你走遍每一处大好河山……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星河心向往之,但想想孩子们,却不忍心:“可是……”
李绝抱紧她:“不要想他们,玄佑是注定要做皇帝的,当皇帝是何等滋味,我知道。别对他用心太甚,至于宝瓶,也是宫内千宠万爱,就是她年纪有点小,不然……咱们带着也行。”
“不不,带走宝瓶,佑儿更难过了。”星河不由自主给他带着走了。
“那就都留下,”李绝巴不得如此:“你难道不信太上皇跟太后会把他们照料的极妥当?”
星河当然不是不信,事实上,玄佑如今十天里却又七八天是在太上皇那边的,连宝瓶也有一半时间是在太后那边。
李绝道:“那就行了,放心交给他们吧。何况,我也真想让太上皇多操劳几年。当初以为他要驾鹤西游了,而我又……才接了这个位子,没想到他还挺能撑的,倒是不能让他过的忒松心了。”
星河又难过,听了这几句,又想笑,李绝知道她心里必放不下那两个孩子,少不得用尽浑身解数。
他拼尽全力地,几乎想钻到她的心里去,就算撒赖也好,厮缠也好,不择手段也好……总之得让星河心中,想自己比想他们任何人更多些,总之他自始至终,所想要的也只有容星河。
次年,成帝宣布退位,传位于皇太子李玄佑,朝野震惊。
京郊十里梨花林,花开如雪。
一阵琴音缓缓逸出,知道韵律的,一听便知那是《酒狂》,只是此番,并没有压抑藏匿的郁郁不快,而只有散发而出的浓情蜜意。
偌大的梨树下,身着藕荷色轻衫的女子轻抚琴弦。
在她面前,是一道矫健的身影,手中的长剑如游龙,伴随琴音,腾身起跃。
酣畅淋漓,剑气激荡,惊扰了满树梨花,花如雪飞。
而在漫天如飞雪的花瓣之中,那舞剑的人衣袂飘扬,徐徐落地。
纤指拂过琴弦,却又给他轻轻握住,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袅袅的余音之中,他们十指交握,唇齿相合,于纷乱绮美的梨花雪中,青春作伴,肆意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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