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目瞪口呆,再看向顾欢,只见这位小舅子抖擞眉毛,气势昂然得意,像只雄赳赳的斗鸡。
国师啧啧感叹:“阿欢找虐的本事倒是一流。”他还记得,曾几何时,还有个知书达理的小姐仰慕顾欢,他死活不要,去娶个见面就暴揍他的邹雨嫣。
顾欢更加不屑:“你被我阿姐修理得还嫌少么,姐,你看他,我多少年才千里迢迢来一趟,就想要看看两个大外甥,他不让看也便罢了,还对我媳妇冷嘲热讽。姐你看他啊。”说到最后,口气简直诉苦加撒娇。
顾柔正色道:“就是,你别过分了,阿欢不善言辞,你别欺负他。”说话间国师肋下就挨了两个戳。
国师再次目瞪口呆,他看向一脸无辜的小舅子,这个“不善言辞”的臭小子,三十年河西,算是找到了报复他的门道了么?
算了,逗儿子去。他站起身,伸个懒腰,从热聊的姐弟旁边走向后院。
……
东莱的海浪涛声依旧,大雪纷纷扬扬,又是一年一度的元月。
顾柔领着银珠和四个春的丫鬟贴春联,贴郁垒神荼,国师从蓬莱山上练剑归来经过,被顾柔叫过来帮忙。
“再往左,往左些;对对对,斜了,再往上,好了。”顾柔指挥丈夫贴完春联,忽然,书斋里传来整齐规律的童音,两个儿子在里面用功读书。
这些年顾柔丢掉了麻将的爱好,转而陪两个儿子读书,平日闲下来,便捡起过去的轻功练一练,偶尔也跟丈夫过一两招,更多时候,陪他游山玩水,听琴作画,遛狗逗猫,日子过得悠闲。
顾柔听见儿子们的读书声,和丈夫会心一笑,他自然地牵起她的右手,放进掌心搓暖,她叹气道:“你是修行过的,偏偏昭儿和信儿都学儒,也难为你大方了。”“或儒或道,不都是人生在世么,随意了,只要不存邪见,不荒废光阴,走什么路又有何妨。”他显然看得开。
她随之一笑:“也对,如果人生在世,能够随心所欲而不逾矩,那一定会活得更轻松。”
过完年之后,沈砚真告辞离别。
她的铁衣配方已经彻底修复完成,将此物留给了顾柔夫妇,踏上了新的旅程。昭儿和信儿尤其喜欢这位沈姑姑,怕他们两个伤心,沈砚真走在夜里,趁着两个孩子还在熟睡,顾柔夫妇送她的马车到门口。
“走遍天涯,行医四方,这是师父曾经的梦想,如今也是我余生最大的愿望。”月光之下,沈砚真同顾柔告别。
许是心有灵犀,沈砚真走后不久,天不亮,顾柔和丈夫还在榻上相拥而眠,就有客人来访。
冷山当太尉这些年始终诸事繁忙,未能抽身离开,如今家中有丧,他回去守孝过后,没有立刻回洛阳,而是抽空来东莱一访。
“我知道她肯定在这里,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见见故人,怎么……她不愿意吗?”
顾柔和丈夫互相对视一眼,很遗憾地摇摇头:“冷山,她刚刚已经离开了……”
冷山走了,回洛阳。
有时候,顾柔也会想,他们都是从哪里来,要去向哪里呢?这些生命中出现过的人,过去素不相识,而有了交集;未来远不可追,每个人都将会有自己的路。
夏天的夜晚,她靠在丈夫肩膀在院子里乘凉,昭儿练剑,信儿弹琴,猫咪飞镖和昭儿养的小狗在旁打架滚来滚去,剑鸣和琴音交织成一种奇特的韵律,在习习晚风中听来十分宁谧。
顾柔望儿子们望得出神,她这样定定看着,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眼睛里闪过的并非此时此刻,而是一大段漫长时光,让她从青涩的少女,一步步长成温柔的小妇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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