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山神和庙会的排场差不多,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喜气洋洋。
沈怿没多大兴趣,抱着双臂在前面走,书辞牵着小韦在后面欢腾地跟着。
见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和周围格格不入,她总觉得要干点什么才好。趁着气氛热闹,书辞俯下身去附在小韦耳边说了几句。
沈怿正出着神,冷不防发觉肩头一沉,竟是书辞抱起孩子就往他头上塞,一个标准的骑马姿势,那两手还不老实,直冲他耳边的面具袭来,沈怿忙抽手护住脸。
“你作甚么?!”
“小韦说喜欢你的面具,不关我的事。”她一面扶着人一面鼓励道,“小韦快点,摘下来。”
二对一的局面他明显处于弱势,沈怿此刻把人扔出去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憋屈了半天咬牙挤出字来:“言书辞!”
她还听话地应了一声。
“之前我就说过会想办法摘它。”书辞挑眉道,“你自己说了拭目以待的。”
“……”
山谷里的微风含着麦穗的清香,杨柳摇晃,戏班子唱得震天响。
然而沈怿已经想不起自己上次这般无措是什么时候了……
韦寡妇没有出门看热闹,书辞和小韦回去之时她刚煮好稀粥给她俩当宵夜。
小韦吃得很是欢快,摊开手又找她要糖豆,韦寡妇摸摸她的脑袋:“在厨房小盘子里搁着的,记得给姐姐也拿几颗来。”
后者放下碗筷,哒哒哒跑进去了。
书辞瞧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忍不住生出些艳羡来,她由衷叹道:“你们母女感情可真好……小韦这个病是生来就有的?有没有找大夫看看?”
韦寡妇笑着摇头:“这孩子其实不是我亲生的,捡来时就已经这样了。”
闻言,她大吃一惊:“小韦不是你的亲生孩子?我还以为……”
韦寡妇仍旧含笑:“不是,我丈夫死得早,也不想再嫁了。偶然有一回见到这个孩子,觉得和她有缘,反正此生也无依无靠,倒不如养着她同自己做个伴。”
此刻书辞再看着小韦时眼里就已经不只是艳羡了,还有嫉妒。
“命真好,能有你这么一个娘……”
听她这话感到奇怪,韦寡妇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娘呢?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孤身一人出门?”
“这个,说来话长。”
书辞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把这些年的不解甚至难过也一并向她倾诉,说出来之后才发觉心中竟舒服了许多。
“实不相瞒,我此次去南山镇其实也是偷跑出来的……因为不想被我爹他们发现,所以绕了道,结果就走到了这儿。”
韦寡妇皱着眉寻思了良久:“你娘对你,从小就是这样么?”
“也不是。”书辞想了想,“我弟弟没出世之前,她对我还是不错的,后来就……”她没说下去。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娘是怎么想的,我猜不出。”她缓缓道,“不过做母亲的,没有谁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担心自己的骨肉,你离家出走,她在家肯定很着急。”韦寡妇忽然顿了一顿,又补充,“除非,不是她亲生的。”
北京城内,言家小院中。
夜色凄清,正厅里悄无声息,只听得到茶炉水滚的声音。
紫玉端着茶壶低头把空杯子都满上。
门外忽传来一串脚步,温明还是那身捕快的服饰,喘着气进来。
一屋子的人都抬起了头。
陈氏放下摁着眉心的手,颤声问他:“……怎么样?”
温明尴尬地望着面前的几双眼睛,终究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就一点消息也没有?”言则无法接受地又多问了一句。
温明实在难以开口,良久仍是摇头。
四下里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桌上的灯烛突然爆出一朵烛花,言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嗓音低低的:“二姐是不是死了?”
那一瞬,几乎所有人都回想起当天她离开家时的神情。
冷漠,惨淡,寒彻骨髓。
——“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无动于衷?”
“不会的,不会的……”言则站起身,握紧拳头喃喃自语,“不会的……”
此时距离书辞离开家,已经是第七天了,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然而音讯全无,言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不得不让人心生凉意。
“一定是这样的。”言莫步步往后退,忽然一阵难过,“是你们,你们把二姐给逼死了!”
“小少爷……”紫玉想去牵他,他却红着眼甩开,转头就朝外面跑,言书月回过神,也紧跟着追出去。
陈氏又伸手摁住了头,神色里有说不出的疲惫和悲凉。
温明站在原处,看了看门外,又瞅了瞅屋内,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阿辞房里的金银细软都收拾带走了,应该、应该不会是……总而言之,我再派人去找找,你们二位千万别多想。”
言书月跑到后院的时候,角落里正蹲着一个人影,言莫拾了根树枝,一下一下戳着地上的泥土。
“小莫。”
听到声音,他揉了几下眼睛,转过头来:“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