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沈怿连吓带唬了一通,那块玉牌书辞到底还是没有销毁,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万一哪天心血来潮想瞧一瞧讨回去,自己岂不是百口莫辩。
而且她也发现,锦衣卫虽名声在外,但晏寻却是出奇的好相处,在街上为数不多的几次巧遇中,他几乎每回都有停下来和她说上半天的话,语气平易近人,连半点官架子也没有,和某位王爷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这就愈发改变了她对锦衣卫的看法。
今年润七月,夏季比之往年要长,每天都是灼热的大太阳,连着半个月没下雨了。
言则也连着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事情得从数日前隆安皇帝在南御苑观看了一场比武说起,安家的大公子文武双全,尤其是在射箭上颇有造诣。见他耍了一套剑法,打了一套拳,皇帝甚是愉悦,当下便要赏,不料这位年轻公子推了金银财宝,只说想与肃亲王手下的言校尉比试一场。
少年有好胜之心,对于这个要求,沈皓自然没有异议,觉得既是要比,那索性正式一点,干脆下了道圣旨,定好时间地点,赢了有赏,输了也得罚。
安公子又认为,老前辈说不定会让着自己,所以罚得罚重些,大家比试也更加公平认真。于是闹到最后变成了,输者直接降职一等守城门一个月。
虽然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放水让着他,面对如此天降横祸,言则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没日没夜在营里苦练箭法。
安家这是正面和言家杠上了,青年人气性盛,不用细想书辞也知道背后是谁挑唆的。
“咱们老爷这么个练法,会不会吃不消啊。”紫玉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举着伞给她遮太阳。
书辞摇头轻叹:“难说,上回见他就在用膏药擦手臂,没准是伤到了。”
言书月跟在一旁,“要不,降职就降职吧,以前做京卫不也过来了么?”
她无奈,“有什么办法,我又劝不动他。”
还没走到大营正门,远远的看见老榆树下站了几个人,秋香色的曳撒,腰间佩刀。其中正说话的那个不经意瞥过来,当下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散了。
“言姑娘。”
书辞和言书月齐齐转头,一见是锦衣卫,后者不禁退了几步。
“晏大哥。”她有些意外,“你也在这儿?”
第三十九章
难得看见他穿飞鱼服,华丽的绣纹衬得整个人精神又气派。书辞不由调侃:“你这身打扮是又要去哪儿抓人了?”
晏寻含笑,说得模棱两可:“办公事而已,你呢?”
“我是来看我爹的。”
“言校尉也在军营?”
说话间望向她身后的言书月,后者有礼地朝他点了点头。
“阿辞,那我和小紫就先去给爹爹送饭了,你和晏大人慢慢聊。”
晏寻闻言冲她略一颔首,算是道别。
午后的阳光炙热难当,晏寻从她手里接过伞,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凉茶摊:“我们去那边说。”
“好啊。”
叫了两碗冰糖雪水和黄冷团子,书辞在他对面坐下。
“这几日不用练兵,言校尉在营里作甚么?”
提起这个,她不禁摇头苦笑:“还不是为了和安家大公子比箭的事儿。”
晏寻若有所思,此事他也早有耳闻,“你担心会输?”
“我倒是不担心,是我爹他着急。总说自己一把年纪,肯定比不过年轻后辈,又不想让人误解他是靠什么手段才被王爷破格提拔的,眼下练箭都练到废寝忘食了。”
“我怕这么下去会累坏身体。”书辞搅着碗里的雪水眉头轻皱。
晏寻见她满脸愁绪,不由出言安慰:“没关系,一场小小的比武而已,言校尉是骑射教头出身,应该难不倒他。”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轿里便有人轻哼道:“要真是难不倒,现在还来抱什么佛脚?”
语气非常耳熟,两人同时抬起头,安青挽撩起小轿的帘子,神色得意地望过来,“我早打听过了,你爹当初做总旗的时候功夫就稀松平常,论骑射,我哥自然更胜一筹。说什么公平,不就是看在肃亲王的面子上才被调到大都督府的么,又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这次就等着在圣上面前现原形吧。”
说完,把帘子一放,命人起轿走了。
对于这种突然来示威,又突然离开的行为有些不解,晏寻疑惑地转过头,“这位是……”
“你不认识她?”书辞努努嘴,“安家的大小姐啊。”
他哦了声,“难怪。”
书辞捡了个糕点,“她和我有点过节,我琢磨着这事可能就是她挑拨的。”
见她吃得快,晏寻把自己的团子拨了几个到她碗中去,“那她就做得太不高明了,你爹是肃亲王的人,明目张胆的挑衅,只怕没好果子吃。”
说起这个,她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爹多半是失宠了。王爷近来压根就没搭理过他,还别说重用,连用都没用过,这种事想来他也不会管了。真是人情冷漠,人走茶凉……”
晏寻正要开口,冷不丁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谁说本王就不会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书辞对这个嗓音格外的敏感,当即放下碗,转过身子。
沈怿正走到茶棚边,抬手将遮挡视线的布帘掀开,他孤身一人,旁边不见有随从。
“王爷。”书辞规规矩矩的行礼,又奇怪,“这大热天的,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