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书辞却还在想晏何还的话,一时半刻清醒得很。
淳贵妃死于非命,结合沈怿之前所说的落井身亡的事情来看,必定是有人把她推下井的,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她知晓了一件与太后有关的秘密,还牵连甚广,可正要告知旁人时,突然就死了。
这未免太过巧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杀人灭口”四个字,必然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才引火上身的。
书辞思来想去,怎么都睡不着,偏偏某人又睡得很沉,这叫她非常苦恼。
“沈怿。”
他半梦半醒间低语:“……嗯?”
书辞转过身来,面朝他,“我一直觉得,肖云和那只老狐狸,不像是会自己登基当皇帝的人。”
沈怿没睁眼,却还是问道:“怎么讲?”
“他这个人很聪明,把晏寻留在自己跟前那么久,不会没有察觉他的身份。”书辞从他怀中抬起头,“以他对长公主的忠诚,有没有可能,他是想让晏寻当皇帝?”
他闭着眼睛轻笑一声:“这姓晏的真是运气不错,投了个好胎不说,另有人给他铺路打江山,就算路没铺好,眼下还能白白捡个指挥使来当。老天真不长眼。”
书辞觉得他太锱铢必较了,“人家童年很悲惨的。”
“咱们俩哪个童年不悲惨?”他不以为意,说着便引了她的手从衣襟里进去,在陈年的旧伤疤处停下,老老实实地摁在那儿不让挪动。
书辞倒也听话地给他安慰似的抚了两回,又思索着开口:“晏先生说,你娘知道了一件与当今太后有关的秘密,而太后在十多年前还只是皇后,她有什么样的秘密能比功臣通敌叛国更能打压先帝的?”
“还有那个……唔。”
话没讲完,嘴唇便被他轻轻堵住了,并未深吻,只是含了片刻便松开。
沈怿揽着她的腰,语气里透着无奈,“夫人,为夫是真的困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睡醒了再谈可好?”
大概才意识到这位大杀四方的肃亲王几乎困了一整天,书辞好笑之余又贴心地给他拉了拉被角,颇贤惠地在他背脊上轻拍:“快睡吧。”
闻言,他还就真的乖巧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沉沉的睡了过去……
漫漫长夜,月明星稀,唯有书辞的双目还是亮晶晶的。
沈怿虽然玩世不恭,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真遇上什么事了,他还是不敢怠慢,认真起来比谁都可怕。
短短十天的假期过完了,都督府和朝里积攒了一大堆的公务,他开始早出晚归,书辞也学着在家里想方设法地打发时间。
有了前些时日沈怿自毁形象的在府内给她塑造了一个和蔼可亲,端庄贤惠的王妃身份,书辞现下在一堆仆婢中很得人心。
大夏天里日头晒,早起叫上几个侍女和嬷嬷凑到小花厅里坐着剥莲子,做绣活儿,偶尔也拿几本闲书来看,正午那顿饭沈怿有时候赶得上,没赶上时书辞只让小厨房炒几个小菜。她是最忌讳浪费的,自己本就吃不了几口,尤其不喜欢满桌大鱼大肉,久而久之,厨子们也都摸清了她的习惯,饭菜的分量恰好是够她一个人吃的,不多也不少。
平时得闲了,言书月和陈氏也会到府上看她,但由于暑气重,书辞好几次都劝她们等凉快些再来。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下去,转眼落了几场雷雨,接着就立秋了。
入秋后的雨,是越下越凉,满天阴沉,放眼看出去,整个苍穹仿佛漏了似的,不仅几日没停,反而有增大的趋势。
沈怿难得把手里的一堆破事处理完,端了杯茶靠在软榻上翻话本,书辞却没有他那个闲心,扒着窗棂,一直望着小院中的才搭起来的葡萄架,很担心它禁不起这场风雨的摧残。
沈怿翻完了一本,抬眼见她那副望夫石的样子,不由好笑:“都没见你每天这么盼我回来,我还不如一串葡萄?”
“那可不止一串了。”书辞并未回头,却不忘纠正他,“等明年种好了得有十来串,到时候我摘来给你吃。”
他摇摇头:“真那么想吃,差人去买不就好了,弄得如此麻烦,又是葡萄架,又是水芙蓉的。”
书辞终于白他一眼:“王爷,你这样做人就太没意思了。”
“我是不懂,你大费周章的做人就很有意思了?有钱不花,白费力气,是不是傻的?”沈怿把书往小几上一扔,提起紫砂壶给自己斟茶。
俨然一副有钱了不起的样子,书辞暗自腹诽了一番,转过去没搭理他。
“行了,快别看了。”沈怿喝了口茶,招呼她,“外头雨大,头发都湿了……过来我给你擦。”
书辞往鬓角上一摸,还真是有水珠,她一面抹一面往他跟前走,“今年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亲爹那坟被刘老爷子东补西修的,只怕会漏水,几时看看黄历,找个时间修一下吧?”
沈怿颔了颔首,刚要说自己正有此意,门外忽听得一阵轻叩。
两人同时歪头望了过去,但见紫玉规规矩矩的立在门边,“王爷、王妃,庄亲王到咱们府上了。”
听了这话,书辞倒不很意外,以为毕竟都是亲戚,来往串门挺正常的。而与她相比,沈怿却深深皱起了眉。
沈冽这个人,成亲之前尽管天天来和自己沟通感情,可自从书辞过门后,他收敛了不少,也知道避嫌了,如今这会儿找上门,就绝对不是闲话家常那么简单。
沈怿坐在原处沉思良久,把茶杯一搁,“我去会会他,你在这儿等我。”
书辞先是嗯了声,随后又迟疑,“我不露面合适吗?”
他笑了笑,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你不露面才好,端着架子方能显出我肃亲王妃的气势。”
“你就是这样才没人喜欢。”书辞把旁边放着的外袍取来,给他披上。
他淡笑:“会么?我看你倒是挺喜欢的。”
书辞抿唇睇他,想了想,又正色地补充道:“若有什么要紧的,一定要告诉我。”
“好。”沈怿理好衣襟,“一定。”
许久没去过书房了,他喜荣不喜枯,因而满院子种的都是翠竹,大雨把竹叶洗得光滑明亮,在菱花窗外轻轻摇曳,竟衬得屋内全是翠绿。
沈冽还是在老地方坐着,津津有味地翻他那些不太正经的书籍,约摸是察觉到人影了,这才抬头笑眯眯唤了声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