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放下耙子,向冯唐行礼,再回答道:“禀大人,今年四月,我儿就回来了。又免除赋税徭役一年,现在家里有些余粮,我儿又不用服徭役,留在家里帮忙种菜。大秦官府太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笑容。
冯唐道:“那就好啊!皇帝陛下说过,要让每个臣民都过上好日子,百姓过上好日子了,陛下才会开心。”
大娘笑道:“当今皇帝,真是好皇帝啊!”
冯唐道:“大娘,可否让本官到你家里讨碗水喝?”
“可以!当然可以!”大娘忙点头,惊喜起来,有大官肯到家中,高兴极了。
回到家中后,大娘给每人一碗水,再把在草地里劳作的儿子、媳妇叫回来。
“参见大人!”
儿子、媳妇回来后,齐齐向冯唐行作揖礼。
冯唐问及情况,该男子在韩军军中时,尺无寸功,一直都是行伍。
他又再在这村民家中细细查看,这里的房屋是土胚房,家里虽有余粮,也只能够四个人吃大半年。在某房间有织布机,老妇人和媳妇,只要有时间就织布。
除了种田、种菜外,这一家还养了两头猪,数十只鸡。
冯唐离开前,那男子问道:“大人,草民还可从军吗?行伍的日子太难过了!”
冯唐点头道:“所有秦人男丁皆可从军,明年秋收后,你也必须参加冬训了。”
从这家出来了后,冯唐又再去多户人家考察,他从不摆架子,让村民对秦国官吏的印象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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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东六国,同样进行冬训。
赵国晋阳城郊,这里有一处大型训练场,数千名赵兵在此操练。
这天,李齐前来这里视察,校尉赵将夕跟随着。
首先,李齐让士兵们集合起来。
李齐大声问道:“弟兄们,你们为什么要从军操练?”
“因为暴秦要灭六国,我们要保卫赵国、保卫家园!”
首先,有个百将大声回答。
李齐以肯定的语气道:“说得对,上战场是要死人的,因为暴秦无道,暴君要吞并天下,发动不义之战,导致天下很多男人战死。从上平之战到现在,暴秦让赵国过百万男人死亡,我们与暴秦血海深仇。倘若我们遇到秦人该怎么办?”
某军候大声道:“不是秦人死,就是我们亡!”
李齐朗声道:“刘军候说得很对!日后暴秦再发动不义之战,我们上战场,需得跟我们的仇人死战到底,若是被俘虏、投降,那是耻辱!数年前,五国伐秦,去年暴秦攻韩,我们赵国投降、被俘的士兵,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投降和被俘就是死,赵国士兵上战场,可以战死,绝不能被俘、投降。”
他在给士兵们训话,鼓动士卒们对暴秦的仇恨。
那数千年轻的士兵,部分十六岁首次参加冬训,由少数老兵带着。
自长平之战以来,大多数赵人家庭都有男丁死于跟秦军作战,仇怨早已有之,经过官府、将军们的挑动,士兵们心中的仇恨彻底爆发出来。
李齐又再宣布,以后跟秦军交战,要是出现被俘、投降,所有人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会在家乡乡衙公布出来被人耻笑,媳妇要改嫁,父母无人养。
赵、齐、楚三国,已根据张良建议,全面实施这样的政策,战死士卒媳妇不强迫改嫁,被俘虏、投降的官兵,将会剥夺一切权利,家中妻子自动跟男人解除婚姻关系,必须改嫁。
讲话完毕后,士卒们开始训练。
“杀…杀…”
矛兵、戟兵们在训练直刺技术,制作了许多稻草人作为靶子。
李齐在视察着训练情况。
他走到某屯士卒这里,屯长让士卒们停下。
李齐指着那稻草人问屯长:“这是什么?”
屯长道:“禀将军,这是操练之用的人靶子。”
李齐大声纠正:“不,这是嬴子婴!你们在练习时,应当带着仇恨、愤怒刺向嬴子婴。”
“看我的!”
李齐取来一根长矛,看着眼前稻草人,双眼喷出怒火、仇恨,他的叔父李牧,是被暴秦收买的奸臣郭开害死,对暴秦是国仇家恨。
此时,对面那人靶子,李齐将之想象成了嬴子婴。
“杀!”
李齐一声大吼,手中长矛迅速、准确、重重地刺出,矛尖刺入稻草人。
刺入稻草人,就如同刺中嬴子婴,能让人稍微解气。
赵将夕大声道:“弟兄们,看到没有,就应该这样。”
他监督着这五十名新兵操练。
“杀…杀…杀…”
士兵们都把稻草人想象成了嬴子婴,杀气腾腾地刺出。
赵军骑兵训练,同样把人靶子想象成嬴子婴,骑兵们在猎杀着“嬴子婴”。
韩军、齐军的冬训,都是这样做,这是张良所希望看到的,连项羽都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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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了十一月下旬,各郡县的上计本已上呈到咸阳。
跟往常一样,子婴叫上陈平、邹离,在御书房一同处理。
各郡县人口,有了最新的统计。
目前,秦国总人口为798万。
其中,颍川郡为41万(不包括当地驻军)、三川郡82万、内史区272万、陇西郡33万、汉中郡69万、蜀郡117万、巴郡47万、南海郡65万、象郡23万、桂林郡49万。
根据估计,秦国人口约为天下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关中不仅有天下最适宜耕种的土地,还有秦国中央枢纽,包括官吏、工匠,以及相应的家属,有近半不属于农耕人口。
其他各郡县,农耕人口占总人口八成以上。
在近八百万人口中,成年男人比例仍然不高,年满十七岁兵役人口为六十九万,十五、十六岁两个年龄段男丁十九万。
其中,修建褒水渠期间被教化的男丁八万,已经像正常秦人那般劳作,可随时征召从军。
在攻韩之战中被俘、投降的韩兵九万余人,大部分家在三川郡、颍川郡,一年后会转为正常兵役人口。
在粮食储存方面,内史区存量最高,其次是蜀郡,三川郡和颍川郡还没有向当地百姓收税,仓库中只有中央调拨的存粮。
两个郡即使免除赋税,当地官吏仍然要统计粮食收成情况,三川郡上年度粮食收成接近了正常年份。
受到战争影响,去年颍川郡是在第一季粮食受影响很大,秦军全面掌控颍川郡后,第二季庄稼收成才接近正常年份。
因为免赋税和训导部工作,新收复的两个郡,大多数百姓已接受被秦国管治,认可了自身是秦人。
修建褒水渠带来的收益已经显现出来,去年汉中郡的粮食产量,比以往正常年份增加了二点五倍。
子婴和两个臣子看到统计数据,都喜不胜喜。
在治安方面,有些被秦军击溃的韩兵不愿投降,沦为草寇,劫掠百姓,袭击秦军或官吏,当地官府一直高压打击,又有驻军协助,多次进山剿匪,形势好转比较快。
子婴最关注的是最新收复的颍川郡,当地百姓由韩人向秦人的转变,以及一些列制度的变革。
货币、度量衡、文字,得以重新恢复,由于措施得当,这一系列的转变,没有引起社会太大的震动。
在这次上计考核中,蜀郡的涪县、南海郡的博罗县做得最差。
邹离道:“陛下,这两个县还企图作假。”
不仅各郡县要上呈统计本,御史大夫派驻个郡县的监察史同样要向御史大夫汇报年度工作。
御史大夫腾其,对上年度各地监察情况统计本,上呈给了皇帝。
邹离翻开本子其中两页,子婴拿起一看,这两个县的县令,企图在统计数字上造假,被监察史发现纠正。
子婴有些生气,说道:“工作做不好就罢了,还企图造假!把这两个贬到乡里做乡啬夫,要是还做不好,直接贬为庶民。”
陈平领命,立即办理相关手续。
各级官员有做得差的,自然有做得好的,三川郡、颍川郡、陇西郡这三个郡郡守的政绩都不错,会在适当的时候晋升。
三人都忙于政事,时间在不知不觉过去。
天黑后,子婴问了一下时间。
“陛下,现刚过戌时。”
居然是晚上七点了,子婴对两人道:“时候不早了,两位卿家先回去。”
就算事情还没有忙完,他也不希望两个臣子加班到太晚。
邹离道:“陛下,国事要紧,陛下还没歇息,臣迟些回去也无妨。”
子婴扳着脸,严肃道:“这是朕的旨意,命令你们两人回家。”
陈平、邹离知道皇帝是为自己好,既然皇帝这么说,只好回去了。
两个臣子离去后,子婴并没有歇息,留在书房批阅奏章。
邹离回到家中后,夫人主动迎上,说道:“良人,治粟内史衙门的冯大人来找你,他酉时三刻便来了,一直等着。”
居然是淑妃的弟弟来找,还等了近一个时辰,邹离十分意外。
在平常,秦国官吏是酉时两刻下班,因为事情多,邹离在戌时两刻才回到家。
正堂,冯隆正坐在这里。
他见邹离到来,起身作揖,满怀笑意道:“邹大人,总算等到你了。”
邹离一揖,面无表情道:“不知冯大人所来何事?”
对于冯隆到来,他是抱着谨慎的态度。
一来,他跟冯隆没有什么往来;二来,冯隆是淑妃弟弟,身份特殊。
冯隆道:“邹大人乃有才之士,深得陛下器重,我仰慕已久,跟冯大人好好叙叙,交个朋友。”
邹离不好立即逐客,在主人位置上坐下。
“本官忙完国事,还有家事,冯大人来见邹某有何目的,还请速速道来。”
尽管他这么说,冯隆还是又寒暄了几句。
然后才说道:“我想请教邹大人,当初始皇帝迟迟未立太子,是否妥当?”
邹离严肃道:“本官觉得,的确有些不妥,这先帝之事,不宜妄议!”
对方提起这方面,他隐约猜到了来意。
邹离觉得不妥,冯隆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冯隆道:“当今皇帝年近三十,却迟迟未立储君,邹大人乃朝中重臣,烦请多劝谏陛下。”
事情很明显了,冯隆过来是为皇子广争取太子之位。
邹离觉得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对此持反对态度,但他更不愿意卷入政治斗争中,尤其是这种斗争,只想好好辅佐皇帝。
就算有他人争夺太子位,以后谁是合法的皇帝,邹离就听命于谁。
他站起身来,说道:“本官自有打算。本官还有家事要忙,恕不奉陪!”
邹离不肯表态支持,冯隆一脸郁闷。
他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説,邹离不给他机会,冯隆只好悻悻地回去。
第二天,陈平和邹离继续来御书房协助皇帝。
陈平道:“陛下,臣昨晚刚接到消息,韩国、赵国今年冬训,跟往常不同,故意挑起士兵对大秦仇恨。”
陈平把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听到如此,邹离不免惊讶起来。
子婴慨叹道:“张良真够狠,让其他五国的人都敌视大秦,这么做是能收一时之效,给朕制造麻烦。”
邹离道:“陛下说过,这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子婴点头道:“虽说如此,但那些叛贼这么做,必会让朕灭六国时间减缓、统一民心时间减缓。”
说完这件事后,邹离略作迟疑,说道:“陛下,臣昨晚回去后,淑妃弟弟冯隆已在家中等待……”
他把冯隆在他家的事情说出来。
子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在皇家发生这样的事情属于正常,冯隆在治粟内史官署任职,陈烈曾建议立太子,两人有所勾结,也就不足为奇了。
陈平道:“陛下,陈烈应当跟冯隆有勾结,臣可派人调查。”
子婴道:“不必了,只要不做得过分,朕不给他们计较。”
对于立谁为太子,子婴有明确的主见,不会被外界因素干扰,有人要争取太子之位,只要不太过分,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可以不计较。
他再问道:“昨晚冯隆所说,两位卿家有何高见?”
邹离道:“陛下,臣认为,还是应当早立太子,以稳定人心。除非尚无适合储君人选。”
陈平没有发言。
子婴看向陈平道:“陈卿家以为如何?”
陈平道:“启禀陛下,臣无意见,全凭陛下圣裁。”
子婴明显看出来,陈平过于谨慎,明哲保身,不愿意卷入一点点的纷争。
他来回踱步数次,脑海思量一小会,开口道:“朕给两位卿家一份新的差事,有劳两位以后多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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