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那端a收起了不正经的语气:“就像你知道的,我确实成为了枢机会的执行官,今天是我上任的第六天。大概一周以前我主动联络了执行局,原本我因为当年的诸神之眼计划一直在躲避他们的追踪,那边虽然惊讶却也同意了与我见面。我答应今后为枢机会做他们感兴趣的研究,条件是他们必须放弃追究一个人的案底。”
“你应该已经猜到是谁了。”
“娜塔莎在虫巢内救了你,活下来的执行官们告诉枢机会你被陛下带到了联邦。你一直是枢机会缉查的对象,何况……你明白的,这一次又是联邦的王,相似的情况总会令人警惕,他们非常想要你的命。”
“我不知道陛下能不能保下你,但我估计他不行……呃,陛下您息怒、息怒。我是技术人员,揍一下躺三个月那种,您要真不高兴回去揍小夜吧,母债子偿啊。”a顿了顿:“陛下您现在和枢机会处在一个非常平衡的状态,您才开始试着摆脱他们禁锢,如果在这个关键点被抓住了把柄将来很可能会全盘皆输,何况小夜犯过的案子的确洗不掉。您保他不划算,还是我这个当妈的来保比较好。”
青长夜不觉攥紧了耳机线。他知道a有多不喜欢枢机会的研究工作,在娜塔莎口中,诸神之眼便是开发出能够看见每个人时间的仪器。如果这种东西真的被研究出来,将来会有无数人生活在枢机会的监控之下。a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一定是个有底线的家伙,这种研究触犯到了他的底线。可是他同意了。
“不用太内疚。不是因为你。”a懒洋洋地继续道:“我喜欢你、肯帮助你,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我才喜欢。她死得很惨吧?听陛下说是被活活烧死的。”
“对不起……”青长夜小声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a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这是她的选择。虽然我也真的没想过她会死在那么阴暗的地方,就算被子弹一枪爆掉心脏也更适合她啊。”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a喜欢娜塔莎。娜塔莎要吸毒、也喜欢赌博,她还像所有女孩子那样爱好化妆品和漂亮衣服,现在看来也许是假装,但当时的娜塔莎的确经常上顿喝几百年时间一瓶的红酒,下顿就缩在街头啃最便宜的快餐。a经常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自己的时间塞给她。a的时间基本三分之一都给了娜塔莎,后者则一直疯疯癫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受。这是当然的,她从小就是人群里最美的女孩,她见惯了向自己献殷勤的男人,就算那个人是a,在娜塔莎眼里大概也没什么两样。反而是青长夜,从头到尾他什么也没给过她,她却愿意为青长夜交付性命。
这真的很不公平,很卑微、甚至很卑鄙,但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
“新年快乐吧乖儿子,”a说:“天国的爸爸会保佑你的,妈妈也会保佑你。总之,你不需要觉得愧疚或者对不起什么的,我心甘情愿。”
就算到她死时你都没表白过吗?
青长夜想笑,他的唇角弯了一下,却又很快变成一条平线。青年漆黑的眼睛映着漫天白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漂泊于天地间,像是一群孤寂的精灵。
“新年快乐。”兰斯摘下了他的耳机,他揉了揉青长夜的头发。像是看不惯他的表情,兰斯难得认真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第97章傀儡023
平安夜过去降温寒流席卷了联邦。和a分道扬镳后青长夜基本处在了无牵挂的状态,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他疯狂想要回家,爱德温死后回与不回变得不那么重要。三年时间他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兰斯在他状况恢复后询问青长夜是否想留在帝都任职,后者笑着点头。
“陛下知道我的目的还愿意让我留在联邦,我很感谢。”
“和以前一样的职位,行么?”
意识到兰斯指的是贴身秘书,青长夜微怔后应声:“只要陛下不担心枢机会起疑,我没关系。”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将接触的很多东西无疑都与联邦机密有关,兰斯现在肯让他坐上这个位置,将来会不会放他离开便有待斟酌。他才知道乔伊表面虽是兰斯的秘书,实际却从不会替后者处理文件,乔伊更多时候只负责规划兰斯的日常起居,尤其是行军时。回联邦后青长夜见到乔伊的次数反而少了许多,他猜测乔伊在兰斯身边的位置或许和曾经的莉迪雅于爱德温一样,他们更多是在暗处辅佐。因为在虫星深渊吞噬了大量的虫族,兰斯的身体状况相较过去稳定了不少。青长夜现在都不必为他输送时间,但兰斯身侧悬浮的透明数字还是和过去一样少,他能容纳的时间总量并没有增加。也就是说,他的病况本质而言并没有改善。
青长夜上任的第一天恰好赶上枢机卿召开会议,这一代的枢机卿较他记忆中已经有了变化。十人之中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名外表非常俊美的年轻人。枢机卿们无一例外拥有大量时间,这令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枢机会内部依照血缘继承,这些人皆背负着联邦最尊贵的姓氏。最开始的十位枢机卿分别代表了联邦的十大家族,随时间变化这些聚集在一起的大贵族逐渐有了同最高统治者抗衡的权利。这次会议的时间不长,枢机卿们同兰斯简单讨论了新政,双方的看法意外相似,初步达成一致后会议截止。青长夜在其中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这些人曾经在镜宫审判中坐在他的对立面。他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退出议事厅时,那名最年轻的枢机卿和兰斯打了个招呼。
“陛下的新政非常贴合民众需求,”那人笑道:“有您这样贤明的君主,我们跟着混口饭吃就够了。”
兰斯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半晌后慢悠悠点头:“约瑟夫先生身为枢机卿才着实为联邦的发展付出许多。”
“哪里,陛下谬赞了。”那人话锋一转,视线投向青长夜:“这位是陛下的新秘书?”
“您好,先生。”青长夜主动伸手,见约瑟夫和他握手良久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兰斯挑了挑眉,他这才开始正眼看这位最年轻的枢机卿:“你好,或许你不认识我,但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镜宫审判?”
“答对了。”约瑟夫的笑容有些花哨,说话时不着调的样子也很容易给人轻浮印象:“除了那次以外还有一些机缘巧合。我跟赛杜家的大儿子和大小姐关系都不错,你知道的,他们都很迷恋你。”
安雅是赛杜家的大公子,大小姐应该指的是奥萝拉。约瑟夫和奥萝拉认识再正常不过,但和安雅认识……枢机卿和星盗,听起来就像把羊和狼放进了一个笼子里。青长夜礼貌地笑了笑,他不动声色打量面前人的长相,记忆里却从未有过对方的影子:“约瑟夫先生和安雅很熟吗?”
“我和他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而已。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介意全都告诉你。恰好今晚在鄙宅有一场小型的私家晚宴。”那名年轻俊美的枢机卿转脸望向兰斯:“我保证不会和您的秘书聊任何与工作有关的话题,陛下。”
兰斯拉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工作之外的时间我不会干涉他。”
“那真是非常感谢,说实话陛下,”约瑟夫压低了声音,他的语气里带着柔软笑意,说话时就像在倾诉一个秘密:“这样的美人给您当秘书真令人艳羡,若不是因为东方的玫瑰太有魅力,我实在不会贸然打扰。”
约瑟夫和青长夜交换了通讯号,他给他发了电子请柬后告别离开。等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兰斯转头,先前虚伪的笑容消失不见,王面无表情:“你去不去?”
青长夜笑笑:“其实他是在约我上床。”
兰斯一愣:“真的?”
当然是假的。
青长夜点头:“您想,私人晚会、盛宴佳肴,三杯酒喝过后再开始聊骚,接下来基本——”
兰斯蹙眉:“不许去。”
“好的吧,”青长夜耸耸肩。他本来就不怎么好奇约瑟夫口里的交易,对方花花公子式的做派也令人难以生出好感:“说好的不干涉?”
“骗猪的你也信?”兰斯忽然冲他笑了笑,祖母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薄薄的唇翘起略显得意的弧度:“小笨笨。”
“……”有点撩。
新年过后他和兰斯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原本兰斯私下看谁都没什么表情,他那张脸不说话时就像最完美的人工智能。但现在遇见青长夜他会时不时露出笑容。事实上,他们基本整天都待在一起。他们一起吃早餐和午餐,自回到帝都后青长夜就一直住在格林塞尔老宅。偶尔青长夜会试着自己做中餐、兰斯就在旁边对着筷子一脸纠结。和王相处过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对方的作息非常规律,跟爱德温那种爱玩的人不同,兰斯在某些方面很有真正的贵族派头,他会按时用餐、按时入睡,除了必须参加的宴会外兰斯通常喜欢看书或者发呆。这大概是从小生活环境的差别,爱德温十多岁时就被放逐出了联邦,他享受过上流社会的风光、也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而兰斯囿于身体不适基本一直待在格林塞尔老宅,直到莉迪雅找上他的那一天生活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兰斯在对待感情的方面意外的单纯,青长夜每天看他小心翼翼又纠结地试探靠近自己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他是真的没想到兰斯会喜欢自己,如果说对其他人还有刻意的成分,兰斯则是唯一一个他没有故意接近的对象。周一的新闻头版花大篇幅报道了兰斯的事迹,自他们回到帝都以来,头条新闻基本一直围绕着兰斯,但这一次有些不同。报道上称下个月的周一是王的生日,那则报道难得提到了爱德温。执笔记者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上一任王在二十多岁时宣布订婚、兰斯到现在却都未有过任何花边新闻。青长夜看得饶有兴致,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给兰斯准备生日礼物,但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起来对方需要什么。接到乔伊的通讯时青长夜刚放下液晶屏,电话那端的小秘书问他方不方便去接兰斯。今晚兰斯受邀参加一位枢机卿举办的晚宴,邀请函上只邀请了兰斯和他的女伴,青长夜也没兴趣凑热闹。乔伊说兰斯喝挂了,因为时间已到凌晨,如果他不方便的话乔伊会驾飞行器送兰斯回来。上司需要的时候做下属的当然不能不方便,青长夜让乔伊报了地址,给飞行器设置定位后他按下启动键。
晚宴的举办地是一栋私家花园别墅,因背靠帝都新建的人工海,这栋别墅的价格几乎能买下一座小宫殿,别墅主人也没有辜负那些花掉的时间,雕花铜门两侧巨大的装饰夜樱在深夜里仿佛盛装歌伎,白粉色花瓣铺满了整条高空滑道。青长夜有乔伊给的电子请柬,门口的保安核对身份后便恭敬地替他放下滑道。晚宴在大厅举行,大概是由于主人的趣味,进入别墅前大片大片的接骨花丛蔓延无际,空气中传来这种植物特有的清浅香味。混着潮湿的夜露令人神清气爽。他在大厅的一角找到了兰斯。小秘书和兰斯的副官待在一起掷骰子,旁边空掉的酒瓶被这些无聊的男人垒成了炫耀战绩的金字塔。只看一眼青长夜就明白了兰斯为什么会喝醉,他酒量一般,小秘书和副官这两个酒鬼拉着他玩游戏兰斯不挂才怪。
“阿夜!”乔伊兴高采烈冲他招手:“这里这里!”
青长夜两三步走了过去。他在这个时间到来很容易吸引目光。宴会进行到了后半场,酒气熏熏、人也微醉,大家都在尝试从这场慢慢变得乏味的晚宴中寻求新乐子,而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实在很像宴会进行到最后才会出场的压轴品。他看起来干净又优雅,和周围物欲横流的环境格格不入,裁剪合身的衬衫长裤包裹住腰和腿,光裸肌肤在灯光映射之下仿佛羊脂。何况他还走向了王的位置。
“幸好你过来了,你不知道,上一次陛下喝醉时差点拆掉皇宫的宴厅。他喝醉了基本没有智商、做事全凭本能,”小秘书叽叽咕咕:“阿夜你今晚睡觉记得锁好门啊,小心陛下兽性大发把你按住一遍又一遍……”
“嗯嗯嗯,”青长夜对待小娘炮一如既往地有耐心:“陛下还有意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