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跪在承乾殿外,身侧都是在朝的官员,帝王驾崩不是小事,按理守过一夜灵,就该太子接旨即位,然后再以新君身份操持大行事宜,然而京畿巡防守备军已经围住京城,又有应天帝亲笔诏书在手,他们的胜局已经定了,唯一让他烦躁的是,东宫那边还没有好消息传来。
整整一天一夜,一千对两百,竟然还让他们退守到南园去了,那姓姬的小子把皇宫当成他的西北战场了不成?要是按他的脾气,能直接放火烧了东宫,只是如今皇位的事还在扯皮,姬镇手握十五万大军,这事不仅不能闹大,他还得帮着瞒着,一丝风声都不能传出去。
张贤妃红着眼圈从内殿里出来,看着殿前跪了满朝文武,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从李湛英手里接过诏书,刚要打开,就听户部尚书说道:“贤妃娘娘,微臣斗胆,只是陛下大行,诏书该由皇后宣读,这是规矩。”
“陛下去时,交代过让姐姐殉葬,”张贤妃轻轻地抽泣了一声,“现下姐姐正在准备,怕是不能来了,这诏书还是由本宫来宣读吧。”
帝王驾崩,无子妃嫔殉葬,这是前朝的规矩,高祖看不惯这个,立国之初就废了,而且即便是前朝,也没有让皇后陪葬的道理,户部尚书还想说什么,陡然又想到帝后之间的纠葛,以陛下的性子,这事确实做得出来,也就不再出声了。
张贤妃和跪在下首的左相张兆对视一眼,张兆对她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她顿时安心不少,打开封好的诏书,正待念出,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大宫女秋心忽然跪了下来,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娘娘,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害死陛下,矫诏谋反,这是要灭九族的呀……”
秋心人在抽泣,话却掷地有声,张贤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秋心已经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对着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哭道:“各位大人,奴婢实在不想的,陛下是被我家娘娘和张将军一起害死的,陛下昏睡了十天,娘娘矫诏想要立四皇子为帝,等不及,就和张将军拿枕头把陛下活生生给捂死了……”
“贱人,你说什么!”张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霍然起身,一脚踹在秋心胸前,秋心被踹得吐了一口血,爬起来继续对着百官磕头,声声血泪,丝毫不似作假。
正在这时,周孝先和几个同僚都站了起来,周孝先说道:“李总管,不知陛下去时,殿中可有人在?”
李湛英愣了愣,主子没了,奴才的天也塌了,他这一日夜几乎成了个游魂,忽然被问起来,他一张口,声音都是沙哑的,“回周大人的话,主子爷去的时候,贤妃娘娘让奴才去叫御医给主子爷请脉,当时殿中只有贤妃娘娘,张将军和这个宫女,奴才回来的时候,主子爷已经没了……”
周孝先道:“如此,不如请李总管宣读一下诏书,看看这宫女的话是对,还是不对,诸位大人看,可好?”
左相张兆冷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斥道:“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奴婢的话,就能指正当朝贤妃并二品京畿巡防守备将军?笑话!”
“奴婢,奴婢人微言轻,愿以性命证明!”秋心颤声说了一句,随即狠狠地冲向承乾殿外的龙纹柱,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秋心的身子已经软了,只在龙纹柱上留下一道血痕。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撞柱身亡,这决心实在不能再用一句胡说八道盖过了,张兆顿了顿,说道:“即便如此,也该先寻太医检查陛下死因,岂能以诏书证明贤妃二人罪责,若陛下临终心里属意的人选就是四皇子,你周孝先又当何罪?”
张兆提出让太医来检查应天帝的死因,然而周孝先知道那是一句废话,他们都在这里跪了一夜了,太医要是检查出了个什么,早就大白天下,哪里还能到这会儿?
御史李从今当即就道:“太医一家之言,不可尽信,不如从大理寺寻两名仵作来为陛下查验。”
“放肆!”张兆还没说话,张鹏已经跳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说道,“陛下万金之体,怎么能让下贱的仵作触碰!李从今,你好大的胆子!”
要是张鹏不跳出来,众臣还没有那么怀疑,然而张鹏这一番话说得更像是欲盖弥彰,周孝先当即冷笑了一声。
“陛下教导太子多年,爱之深责之切,宫里几位皇子里,除了太子无人能当大任,如今君王驾崩,储君在外,你们不说等太子归来,反而急着宣诏,若说心里没有鬼,我是不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对面神助攻,己方猪队友。
第62章
周孝先话说得直白,让张鹏和张贤妃一齐变了脸色,张兆却是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周孝先,你想造反吗?”
“不及丞相。”周孝先冷笑一声,“丞相大人也不必和周某扯皮,周某知道,这皇城内外全是你们的人,可笑陛下将京畿巡防重任交于大人之手,本是爱重,大人如今倒是回报得好啊!”
他这话说完,跟着他站起来的官员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话里话外,无非是张家人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文武百官谁也不傻,太子在外,本该由皇后宣读诏书,突然一下换成了张贤妃,这里头的东西就很值得说道了,何况就张鹏被挤兑了几句之后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简直就是明摆着说明了这事不简单,然而除了坚定不移的太.子.党,谁也不敢蹚这趟浑水,就是周孝先一脉,怕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只为让四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地登基,好给太子一个日后兴师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