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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战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萧鱼已经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她侧着头枕着手臂,灯光轻盈的落在她的脸上,照的她的眼睫都是明黄色的。他过去,见那案上已经译好的文字,厚厚的一叠,这字写得工整娟秀。
薛战翻了几页,剑眉舒展,而后身后轻轻去碰她的脸,粗糙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鬓角,颇有几分铁汉柔情的味道。
“姑母……”
她蹙着眉,喃喃念了一句。
薛战的手这才略微一顿,低头看她。
“姑母……不要,不要!”
萧鱼猛然醒了过来,就对上了面前男人黑沉的眼睛,她愣愣看着他,很久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缓缓的说:“臣妾……”
“放心,有朕在,你姑母便是化作鬼,也伤不了你分毫。”薛战伸手将她的身子搂到怀里,抚着她的脑袋,一字一句的说。
萧鱼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额角渗着些许薄汗,面颊雪白,看着他的模样,忽然想起那日他知道自己去了寿宁宫,是如何的生气的。今日她故意讨好,原是想试着求他让自己出宫一回。毕竟这段日子,他对她还是挺好的,所以她才想着试一试。可是现在,他连她提姑母都是这样的表情,若是提赵泓……那可是前朝的小皇帝啊。
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萧鱼犹豫了一会儿,慢慢的将手抬了起来,抱住了男人的窄腰,然后抬头看他:“臣妾明日想去一趟元华寺,为皇上和大齐祈福,皇上……可否答应臣妾?”
薛战享受着她的依赖和亲近,说道:“朕答应你便是。”说着轻松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看着她娇小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低头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脸,含笑说道,“不过现在,你得先去休息。”
第29章搀扶【二更】
安王府位于铁帽胡同,乃是赵煜身为太子时的府邸。宅院坐北朝南,东西并连,大门北向。内院环绕抄手游廊,亭台楼阁。
安王赵泓就住在正房景宜院。景宜院内,北面有正房七间,前檐抱厦五间,室内装有黄梨木花开富贵落地罩和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琉璃的槅扇,昔日熙和帝对太子赵煜宠爱有加,府邸装饰的气派华贵。
姜嬷嬷乃是安王的贴身嬷嬷,如今安王病重,急得连着几日未阖眼,这会儿,有个丫鬟跑了进来,与她说后面有两位姑娘要见安王。
姜嬷嬷早就熬红了眼,如今满心念着的唯有安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姑娘?
正欲说不见,那丫鬟又悄悄在她耳畔补充了一句:“那姑娘说……她姓萧。”
昔日大魏出过两位萧皇后,姜嬷嬷听到这个姓氏,自是一愣,很快便回过神,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打开门,便将有一名披着浅色缠枝花披风、头戴白纱帷帽的姑娘,身侧似是她的丫鬟。姜嬷嬷犹豫着开口问道:“您是……”
一双白皙小手从披风中伸了出来,慢慢将帷帽上的白纱掀了起来,紧接着就露出一张姣好有熟悉的面容来,看着她道:“姜嬷嬷,是我。”
看到眼前这张娇艳的脸,姜嬷嬷的眼睛才倏然睁大,热泪盈眶道:“娘娘!”
萧鱼忙说:“先带我去看泓哥儿。”
“好,好……”
姜嬷嬷立刻将萧鱼迎了进来,把后院门给合上,领着萧鱼去了赵泓的景宜院。
……
走进屋内,绕过屏风,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形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胖嘟嘟的脸烧得通红。
姜嬷嬷先将屋里伺候的丫鬟遣散,然后才哭着对萧鱼说:“娘娘,王爷这几日一直都喊着您,老奴知道这样做为让您为难,可是老奴没办法……王爷他太可怜了。”
才四五岁的年纪,就让他经历了国破家亡,如今江山易主,他在那逆贼底下仰人鼻息,能不能顺利长大,还得看那位的打算。
萧鱼慢慢的坐在了榻边,伸手摸了摸赵泓的脑袋,果真是烫得吓人,立刻道:“烧了多久了?大夫怎么说?”
姜嬷嬷说:“断断续续有三日了,起初大夫说是普通的风寒,吃了药就好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奴按着大夫的叮嘱,日日给王爷喂药,如今却是越来越严重了。昨日大夫便说,若是再这样下去,王爷恐怕……恐怕就要……”
这病来的实在是忒怪,原先姜嬷嬷也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明明是按着大夫开得方子抓的药,这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之后又看了几个大夫,开得还是一样的方子。
“我知道了。”萧鱼看到原本活蹦乱跳的赵泓变得这般模样,自是心疼,她摸了摸赵泓的脸,正努力想着法子。
床榻之上的赵泓,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萧鱼的时候,眼睛大大的,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他小声的说:“娘亲,是你吗?是泓哥儿在做梦对不对……总算梦到娘亲了。”
他之前一直都不哭闹,看到萧鱼,整张脸都往萧鱼的手中埋,那柔软的滚烫的小脸在她掌心轻轻的蹭,一下一下,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兽。萧鱼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脑袋,柔声的哄他:“泓哥儿没有做梦,是娘亲来看你了。泓哥儿赶紧好起来,以后娘亲就经常来看你,好不好?”
然后是她掌心传来的闷闷的乖巧的声音。
“……好。”
还在蹭她,好像她很快就会消失似的。
萧鱼知道他依赖自己,可这样的场景,却是第一回看到。大概是与她相处后,还没有分开这么久过,小孩子再懂事,那也只是小孩子罢了。
外头传来了一阵动静,姜嬷嬷出去看了看,才欢喜的进来与萧鱼说:“娘娘,是祁王,祁王将城外的冯大夫给请来了。”
晋城外,东五十里,有一老者姓冯,医术高超,据说曾是宫廷御医之后,只是祖上触动了龙颜,最后丢了性命,子孙后代虽医术高超,却再也没有入过宫,也不再给皇室权贵看病。
萧鱼也曾想过,若赵泓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用,只能去请那位冯大夫了,却没想到,祁王赵煊居然比她早一步想到,而且他竟……请来了。
萧鱼转过身去,便见帘子撩起,祁王颀长的身形已经走了进来。
他穿了身淡蓝色的长袍,腰间佩着羊脂玉佩,神情有些疲惫,比之平日的风雅之姿,倒是显得有些落魄了。他看到自己,也似是惊讶,眼神微微之滞了滞。
赵泓需要诊脉,萧鱼欲将手收回来,那赵泓却是牢牢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声音糯糯的含着:“娘亲……”
“娘亲不走,先让大夫看病,泓哥儿乖……”萧鱼哄了哄他,赵泓才迷迷糊糊的松了手。
里面赵泓正在诊脉,萧鱼与赵煊走到了外面,今日的天气不大好,灰蒙蒙的,仿佛要下雨。她转过身,看着身旁的赵煊,见他一双皂靴和长袍都沾染了泥土,很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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