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弹幕的视角来看，他们两个真的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就可以接上，但实际上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戴子灏眉眼低垂，看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唐星锐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一眼中颇有深意，有点古怪。

“到底怎么了呀？我睡觉流口水了？打鼾了？”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我、我不会是说梦话了吧？！”

“嗯，”谁知戴子灏真的应了一声，十分之冷静的，一字一顿的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不笑，让我给你笑一个，说你花了钱的。”

【卧槽卧槽卧槽！灏哥牛批！！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这发展我是万万没想到的，他到底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的？】

其实戴子灏也并不平静，虽然不知道唐星锐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境，但很明显不正常，他手指微微攥紧了方向盘，目视前方，不再给唐星锐眼神。

“不对啊，我当时好像是在会所点……”少爷。

唐星锐感觉到了越加冰冷的气氛，缩了缩脑袋，非常之自觉的把剩下的两个字硬是咽了下去。

完了，对上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在会所，点了个人，看来那人是戴子灏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不对，对视上了对方的眼神，唐星锐打了个哆嗦。

是百分之百……

所以我为什么会做这种千奇百怪的梦啊！

他以头撞座。

戴子灏很轻的“啧”了一声：“别乱动。”

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国道上，柏油路上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又被货车压过，虽然戴子灏尽量避开了，但还是难免坑坑洼洼的，轮胎一不小心陷进去，整个车厢都会剧烈的摇晃一下。

唐星锐舔了舔干裂的唇：“我想座副驾驶上。”

“还难受吗？”

唐星锐摇了摇头：“好多了，就是感冒有点不舒服。”

戴子灏闻言放缓了速度。

唐星锐于是从后面爬了过来，重新坐到了前面，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还是这里的视野好。”他哑着声音说，顺手将车后座的一包抽纸拿了过来，隔一会就抽一张，一会的功夫鼻子就被擦红了，看着自己制造的垃圾，他有些丧气的说，“戴子灏，我想吃苹果。”

他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绿色果蔬了，往日里最讨厌的苹果此时都变成了人间美味。

“可以。”

唐星锐笑了：“你说可以就可以呀，你又不能变一个出来。”

戴子灏示意他看一下放在前面的地图，唐星锐摸了过来。因为在阳光下直射，地图都有些烫手了。

“我们现在回到了国道上，正在往布喀达坂峰驶进，今晚天黑前能到山脚下。”

“可是……我们之前规划的好像不是这一条路啊。”唐星锐指着花了红线的行进路线，显然离得布喀达坂峰十万八千里。

“那里有水源，会有绿洲，”戴子灏目光落在了唐星锐惨白干裂的嘴唇上，“你必须要补充维生素。”

唐星锐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带来一阵刺痛，而且他好像尝到了一点铁锈味：“我可以再坚持一下，反正就还剩几天了。”

这个提议马上就被戴子灏否决了：“不行，身体更重要。”

【突然觉得戴子灏人挺好的，永远把人命放在第一位，谁出问题都会搭把手，只要你不放弃，他就不会放弃你】

【他们四个真的很棒啦，互帮互助，挺暖心的。我刚从弘昊他们那队的直播间出来，他们四个人各自为营，谁都不搭理谁，连食物都分了，还为了谁的食物更多吵起来了】

【我也刚从那边出来，他们现在还在吵，认为程橙是女生吃的少，理应少拿点物资，我呸！还是来这里洗洗眼吧】

唐星锐听到了戴子灏那句话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抿唇一笑：“戴子灏，你还是个好人呢。”

【滴——好人卡一张】

【……宝，不会说话咱就闭麦】

戴子灏和唐星锐都不知道好人卡的梗，他听到对方这么说自己，愣怔住了，反问一句：“好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对啊，超级大好人。我当初滚下山坡是你拉我上来的，被猴子围攻是你带着我跑的，遇到冰雹是你找到的保护点……”唐星锐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给他说，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戴子灏打断了。

他伸手抓住了唐星锐掰着的手指头，有些狼狈的说道：“好了，别数了。”

唐星锐“嗯？”了一声，刚想问为什么就看到了他有些泛红的耳朵，立马新奇的围观了上去。

“哇，你害羞了？因为我夸你的好？”

戴子灏不想搭理他，唐星锐就越发得寸进尺，甚至上手摸了一下他的耳垂，还发表感言。

“好软。”他捏了捏手，似乎手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坐、好。”戴子灏的声音似乎从冰窖里捞出来，还带着碎冰渣子，竟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唐星锐停下了自己蹬鼻子上眼的动作，应了一声“好”，随即手撑着窗户，托腮看着戴子灏的表情变化。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种恶趣味？竟然热衷于看戴子灏变脸，并且能从中得到极大的成就感。唐星锐咬着自己的小拇指，“噗嗤噗嗤”的笑着。

戴子灏又不聋，自然听到了他的笑声，但是又实在是不想搭理他，就装听不见的。顶多用手指轻轻叩一下方向盘，示意他够了不要再闹了。

唐星锐的一系列恶作剧最终得到了报应，他在活跃了一段时间之后又重新沉默了下来。原因无他，高反又加剧了。

他们现在走的路不是距离最近的，却是海拔攀升最快的，短时间骤然升高的海拔让他的身体重新出现了不适，甚至比刚才还要严重，脑子里好像有一口钟在余震，嗡嗡嗡的，又烦人又受折磨。

戴子灏看他靠在车窗上闭着眼，以为是睡着了，但其实是唐星锐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麻烦了，闭着眼忍着身体的不适。

“到了。”

当落日吞并了最后一丝余辉，唐星锐听到了戴子灏的声音。

他颤了颤睫毛，睁眼眼睛。

远处是雪山巍巍，余光给雪山镀上了一层金光，让它显得不是那般的孤寒冷绝，也有这人间的温暖。

但这只是错觉，雪山从百万年前就矗立在这里。

孤独的矗立着。

也或许更早，早在这里还是一片汪洋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

他们绕过了布喀达坂峰，往南驶去。

这里已经不再是阿尔金的地区，而是正式迈入了可可西里无人区。

冰川水顺延而下，滋润了干涸的大地，哺育了生灵万物。

远处是望不到边的草原，有成群的藏羚羊奔跑而过，河边有俊美的野马在低头喝水。弯弯曲曲的冰川河流将落日映成了几十个，每一个小小的水湾里都有一轮壮美的日落。

唐星锐将车窗放下，任由草原吹来的万里长风拂过发梢。

“好美。”他喃喃赞叹道。

人在面对极美的事物时往往是心有感概而口不能言，仿佛什么点什么都不够恰当，都形容不出来此时美景的万分之一，生怕一开口就是玷污。

于是这时，最由衷最质朴的感叹反而成了最真的赞美。

“我从没见过这般景色。”他将手搭载了车窗上，脑袋垫在上面，感叹着不可多得的景色。

“真的很美。”戴子灏轻声说着。

他一向说话声音就又轻又静，平缓的如同此时的冰川水，带着碎冰，但并不冻人。

戴子灏本来就话少，此时说完这句更是安静到了极点。

他们之间只余风的穿行。

目的地是布喀达坂峰的南面，唐星锐甫一看到就惊叹出声。

“温泉！”

空气中已经闻到了硫磺的味道，远处的温泉有着蒸蒸热气，跟寒冷的地面形成了极大的温差，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水雾，将这里装点的如临仙境。

车辆驶来，惊扰了地上的小动物，它们轰散着跑开，躲在草丛里好奇又警惕的注视着闯入者。

他们在这里下了车。

这里将是他们补给和进行休息的最后一站。

“我想去泡温泉！”唐星锐一下来就撒了欢，暂时性的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飞奔着就想往温泉的地方跑去，却被戴子灏赶紧拦住。

“你不能去，”唐星锐从对方那张一向好看的薄唇里听到了自己最不想面对的噩耗，“高反不能泡温泉。”

“哦。”唐星锐蔫哒哒的应了一声，整个人说件像是被抽光了精力一样，没精打采的，好像上一秒撒欢的人不是他一样。

见他这般反应，戴子灏有些犹豫：“唐星锐，你还好吗？”

唐星锐觉得戴子灏真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不去当电台主持人，叫起自己的名字来真的动听极了，像是冷冰撞玉。

“我头疼。”他虚弱的依靠在了戴子灏的肩膀上。他确实是真虚弱，但跟自己刚才的反应来看实在是不像真的。

戴子灏用手摸了下他额头的温度，迟疑了一会：“……那你今晚和我睡吧。”

唐星锐：诶？诶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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