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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的声音闷闷的,“倘或不是为国忧心,先生哪里就会罔顾病疾,劳心焦虑至斯。是朕……无用,累先生这样的年纪便要早早去了。”

“陛下说哪儿的话。”郑梦境想起死后所见的大明国破,也起了悲意,她将眼角的泪偷偷擦在龙袍上,“奴家以为陛下做的很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要做的是明君,而非圣人,哪里就不会有错呢。”

这话还是没能让朱翊钧高兴起来,他抱着郑梦境不肯撒手,许也是不想令郑梦境看见自己的哭脸,声音里透着孩子般的委屈,“朕儿时顽皮,慈圣太后便常训我,还说过要让潞王取而代之。”朱翊钧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狠厉,“朕就那样……不如潞王?!”

郑梦境没有答话,她垂下眼,只一遍遍轻轻拍着朱翊钧的背,让他慢慢被安抚下来。

当年李太后说的这句话,永远都是朱翊钧心中的那根刺。无论他用至孝来掩饰多少次,都无法抹去。

“幸而彼时先生在。”朱翊钧有些后怕,他不知道如果当时没有张居正,自己的帝位是不是就真的会被皇帝所替代。

郑梦境轻轻拍着朱翊钧,应和道:“是啊,幸好有先生。”

兴许为他人做嫁衣也不是坏事,张居正对三郎有恩,自己既知日后张家之苦,理当替三郎报恩才是。

就算是报答这么多年来朱翊钧对自己的眷顾吧。

第4章

一夜好眠。

第二日起来,朱翊钧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果然来翊坤宫是正确的选择。他一脸轻松地在宫人的服侍下更衣。在看到睡眼惺忪还在强撑着要起来的郑梦境后,蹙眉说道:“还困着就歇会儿,宫里伺候的人多呢,哪里就要你来服侍朕更衣洗漱了。”

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甜滋滋地觉着郑梦境把自己放在心上。他困的时候可不管跟前是谁,统不愿理会,只想躺在香软的床榻上酣睡。

郑梦境揉着睡眼,在肚子里腹诽,那王淑蓉可不就在伺候洗漱的时候被你看上了呀。现下不知多少宫女等着呢。一朝珠胎暗结,便飞上枝头,多划算的事儿。

朱翊钧朝面前宫女捧着的镜子里飞快瞟了一眼,没见哪儿不对,就把心思放在还坐在床上呆呆看着自己的郑梦境上头。他走到床边,揉了揉郑梦境有些乱的头发,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眼,问道:“怎么?舍不得朕?等朝会结束了,朕就宣你去乾清宫伴驾。你乖乖再睡会儿,睡饱了就去给两宫太后请个安,回来在翊坤宫等着大伴过来带你去。”

顿了顿,朱翊钧带着些歉意,低声道:“别把王宫嫱放在心上,朕……”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便转了话头,“三日后的封妃大典,你走个过场就行,别太往心里去。”

郑梦境还没消化完朱翊钧的话,又听他说道:“等小梦有了皇嗣,位份必是要提一提的。届时同她平起平坐,便不用行礼了。”

朱翊钧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冯保已是在催了。他不耐烦地应道:“朕知道了!”嘴里嘟囔,“冯伴伴真是老了,也不知道看看眼色。朕可真走了啊,等会儿早些回宫等着宣召。”

郑梦境到底还是下了床,来不及洗漱,披了件外衣就将朱翊钧送出翊坤宫门,这是从前世起就有的习惯了。转过身的时候,郑梦境终于把一直憋着的哈欠给打了出来。

郑梦境身后的一大串宫女太监,跟着淑嫔主子慢慢往回走。

郑梦境走到半路,才突然回过味儿来。感情啊自己刚才被三郎给安慰了?因为王淑蓉……要……封……妃了?

郑梦境在盛夏的清晨里打了个寒战,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院中。她记得王淑蓉是因为怀了皇长子才从慈宁宫的都人一跃而起,成了日后的王恭妃的。

三日后封妃,莫非王淑蓉已经怀上了?

郑梦境掰着指头算,她记得朱常洛的生辰是八月二十八。倘若王淑蓉果真是因孕封妃,如今方六月,再过两个多月,朱常洛就要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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