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正在榻上逗一只冯邦宁新送来的鹩哥,听说老朋友来了,不禁喜上眉梢,叫下人赶紧将人迎进来。自己还特特地招来家人子,将身上这件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袍给换了新制的袍子。
双腿废了之后,冯保整日枯坐家中。虽也不是完全没有乐趣,总归要比过去清闲许多。当年常常串门子的那些人,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剩下的也不再来烧冷灶了。难得有人上门和自己说说外头的新鲜事,冯保自然高兴。
冯佑是个混子,当时身为都督也没能做出什么成绩。经上次之事后,冯佑的官职就被一撸到底,到了后来也没给还回来,一直在家混吃等死。倒是冯邦宁算是个争气的,在任上就和上峰下属打好了关系,被夺官后,没几日就又被叫了回去。
只冯邦宁年轻,经历有限,和冯保不大谈得拢。
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冯保心里还是挺抑郁的。
张宏在正堂端起手边的迎客茶,揭了盖子,朝茶汤上轻轻一吹,茶香扑鼻而来。
好茶!
张宏抿了一口,心里一时猜不出是哪处的。也无妨,等会儿向冯保要个几两,他应是不会在意的。
冯保是叫下人们抬着出来的。他一出现,张宏就笑上了,“这是去见姑娘家呀?还新衣裳新鞋子的。”
冯保的嘴也不落人后,“你不就是那个姑娘嘛。”
二人相视一笑,爽朗的笑声传至堂外。
冯邦宁打边上路过,不禁笑了。
大伯已经许久不曾这么开怀了。
他也知道冯保在家里其实待得并不是极舒服,今日见大伯高兴,自己心里也舒坦多了。
堂内两人各自落座后,冯保便道:“今儿张大贵人上门来是做什么的?”他对张宏熟知得很,指了指对方手边的茶,“该不会是鼻子太灵,在宫里就闻到了我这儿的新茶香吧。”
“哎,还真叫你说着了。”张宏招呼冯家下人过去,“上你家大爷茶房,把这茶给我包个三斤带回去。”
“三斤?!”冯保瞪大了眼睛,竖起三根手指,“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张宏“嘿嘿”笑着,“三斤茶叶算什么,回头我拿五斤来还你。”
冯保笑眯了眼,“三斤就三斤。”他让下人去包茶,“你素来是识货的,这茶不错吧?京里可还买不着呢。”
“哦?”张宏挑高了眉毛,“是谁孝敬的?”
“郑娘娘的娘家人。”冯保往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送的也不多,统共二十来斤。我自己都一直没舍得喝,等心痒痒终于憋不住了才叫人去拆。谁晓得大半都让邦宁那小子拿了去送人,真真气煞我了。”
张宏大笑不止。
冯保两条眉毛倒竖,“你晓得那混小子怎么同我说的?”他眉毛一挂,作一副委屈样儿,“我当大伯你嫌那茶不好,所以就想着摆着也是浪费了,索性拿去做了人情。”
他拍着自己的两条腿,“要不是现在走不了,我一准拿着棍子追得那小子满院子跑。”
听冯保提起自己的腿,张宏笑意微敛,“还记恨陛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