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抚着自己的胸口,“这次多亏了有荣昌,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今儿可是就在宫里住下了?可别再出宫了,娘娘都同我说了多次,近来你不常往宫里来,她想的很。”
朱轩媖笑道:“本也想着就这么留下了。把人送回来,我心里也安生。”她向郑梦境行了一礼,“那我就往咸福宫去了,郑母妃好好歇着,莫要再训他们了。在我府上的时候,就叫训过了。”
郑梦境点点头,差了刘带金去跑一趟,给朱轩媖掌灯。等人走了,她搂着朱轩姝慢慢往里头去。“怎么了?在2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同母妃说。”
“母妃,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朱轩姝闷声闷气地道,“女子同男儿到底是不一样的。若今日是治儿一声不吭地出去,大抵都不会这么慌吧?他同溆儿、洵儿出宫惯了,虽然人不见了会急,可不会这般。”
郑梦境无奈一笑,“于我而言,你们哪个不好了,我都急得要死。答应母妃,可别再有下回了,啊?”
朱轩姝抱紧了她,“母妃,我好羡慕男儿。他们想出宫就能出宫,可若是我提出来想,怕是也只会允了我上舅家,或是皇姐家里头走一走,连街坊都见不着。母妃,以后我出嫁了,是不是也要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在宅子里关着?”
“哪有的事。”郑梦境牵了女儿在圈椅上坐下,吩咐都人们去打盆水来给女儿洗脸,“在宫外可比宫里自在些。能出门去踏青,放纸鸢,也能亲上庙里头给菩萨上柱香、求个签。今日你皇姐要不是在宅子外头逛,能撞见你同治儿?”
朱轩姝摇摇头,“徐驸马是不一样的。他待皇姐很好,在徐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郑梦境亲自接过绞干的手巾给女儿擦脸,“难道姝儿觉得,以后你的驸马就不会像荣昌的驸马待你这般好了?尽瞎想。”
朱轩姝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话,靠在母亲的肩头。她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也许果真就像皇姐说的那样,自己还小吧?等大婚后,便是大人了,兴许就能懂一些了。
有郑梦境给两个人瞒着,朱翊钧一点风声都没得。他还一门心思地想着要给自己疼爱的朱轩姝找个什么样的驸马。
朱轩媖嫁的不好,是朱翊钧这个做父亲的一块心病,如今他想将这个遗憾从朱轩姝身上来弥补。已是亏待了一个女儿了,万不能再亏待了另一个。朱翊钧信不过旁人举荐之人——上回朱轩媖挑人的时候,内监们交上来的名单里就没一个好的,通有毛病,这次他想自己看。
“田义。”朱翊钧将人找来,“你去着手准备,下旬朕要领着人去秋狝。”他把自己早就想好的名单交给田义,“上头的人通找了来,到时候同皇子们一道比试比试。”
田义接了名单,只粗粗扫了一眼心里就有数。天子这是要替翊坤宫的二皇女挑驸马了。他想着已是有好几户人家给自己私下送的礼,嘴上同朱翊钧应了,心里念着到时候得给人家点暗示才行。总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否则哪里有下回买卖。
田义办事,朱翊钧是信得过的。他打定了主意,这次必要给朱轩姝挑个能文能武的。只会骑射可不行,要是大字不识一个,到时候来了宫宴徒增笑话,让姝儿脸上没光。只通文墨亦不行,文人大都身子弱,若是英年早逝,岂非让自己的爱女做了寡妇。
天子发话要秋狝,虽然已近冬日,却还是有不少人家跃跃欲试。不仅是为了驸马,也是为了能在圣上跟前露回脸,指不定到时候高升了。
最激动除了外朝的武将,就数朱常洵了。他早就盼着能有机会可以一试身手,这次倒是有了个绝佳的机会。得了消息后,朱常洵就日日早起在院子里练,每日武艺课也尤为认真请教先生,一心想在秋狝的时候拿个头彩。
他答应过兄长自己要做其手中之利剑,没有几分本事显出来,岂非是在说大话。
离秋狝还有些日子,宫里各处都开始准备起来。
翊坤宫的皇贵妃同二皇女是必要去的,王喜姐倒是推脱宫务繁重走不开,让朱轩媖同驸马一道去好好散散心,其实也是想着让朱轩媖看着太子。朱常汐的武艺不行,王喜姐怕他到时候落了下乘发脾气,没个人看着心里到底放不下。
能出宫瞧瞧的不仅是宫妃们,服侍的宫人们也是有份。被选中的日日脸上都挂着笑。
这番喜气洋洋的模样,倒是衬得慈宁宫越发冷清和寂寥。
太医已是说了,若李太后能熬过年节,还能有些日子。若是熬不过,就还请陛下节哀了。
连句客套话都不讲。
朱翊钧也明白自己的母亲的确快不行了。他终于说服自己,在李彩凤清醒的时候上慈宁宫去见见。朱翊钧的一生已经送走了许多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