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朱常溆的话彻底击碎了朱常治对过去的天真。他总以为,有什么事,报了官府就成了。父皇、母后是这么告诉他的,先生们也是这么告诉他的,就连叔父也这么同他说。
难道……过去说的这些,都是哄自己的话不成?
朱常溆看着沉默下来的弟弟,揽过来贴着他的头。“让天下少一些这样的恶人,正是天家的责任。不仅在父皇,也在于我,和你。治儿,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人的恶,也不要小看一个人的善。”
“我……我知道了。”朱常治朝兄长那里又挤了一下,“皇兄,我怕。”
朱常溆大力揉搓着他的手臂,“别怕,不会有事的。”他闭上眼,“拐子遇上了我们,只会想法子绑了换钱。才舍不得弄成那等采生折割的模样。”要是弄不来钱,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这话果真如朱常溆所想,转移了弟弟的注意力。“为什么?”朱常治有些好奇,“因为我们比较像富家子弟?能比乞讨换来更多钱?”
“什么叫像,我们本来就是。天家,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富户。”朱常溆揉揉弟弟的脑袋,“别想了那些不开心的了,想想宫里头正在等我们的父皇和母后吧。太子妃要是见了你,一定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朱常治点头,“我最喜欢吃皇嫂做的膳食了。”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要是……刚才那乞儿,也能享人伦之乐,该有多好。”
朱常溆不再言语,怀抱着弟弟,枯坐了一路。到了晚上,侍卫叫他们下来用膳,才动了身子。
郭正域在两位皇子离开武昌后,立刻就写了一封密奏,八百里加急走官道送去宫里。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郭正域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秘书,却是要过阁臣的手。
而接了这密奏的,正是沈一贯。
沈一贯捏着密奏,对郭正域的心思有几分猜测。是上奏天子,关于楚王的处置?还是拿不定主意,让天子进行决断。
无论是哪一种,自己都最好能提前知道消息。这样才能有个准备。要是朱华奎将自己收受巨额贿赂的事儿给抖落出来,那可就难办了。虽然也能反口说是朱华奎临终攀咬人,可到底对自己的清誉有所损害。
划不来的买卖。
沈一贯拿着密奏,转了转眼珠子。这密奏,自己是不好打开的。除了天子,也就只有内廷有这资格了。陈矩,自然不行。死板,和自己不是一条道上。马堂……倒是行,不过得看他胃口有多大了。
打定了主意,沈一贯将密奏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装作公务办累了,出来走走的闲适模样,晃晃悠悠地到了马堂的住处。
“哟,沈阁老。”马堂将翘在桌上的腿放下,人却没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和沈一贯打招呼,“您可真是咱家这儿的稀客。”
沈一贯冲他笑了笑,“还是马掌印知道我的性子。”他将袖中的密奏露出来,摆在桌上,用指头在上面点了点,“马掌印,开个价吧。”
马堂略一犹豫,有几分不确定地道:“沈阁老这是想瞧瞧?”
“自然。”沈一贯拱手朝着启祥宫的方向行礼,“为陛下效劳,乃是臣子的本分。当今圣上的性子,马掌印是知道的。我早日知道外头的急报,才好有充足的准备为君分忧不是。”
这不是小事,马堂一时还应不下来。他向沈一贯比了个手势,“沈阁老,你等会儿,你等会儿,让咱家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沈一贯也不说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来,摆在桌上,推向马堂。“公公。”他向银票指了指。
谁料马堂登时破口大骂,“好你个沈一贯,你把咱家当什么了?!咱家可是那等见钱眼开之人?”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朝启祥宫的方向弓着腰,声泪俱下地道,“外朝臣子为君分忧,我们内廷之人难道不是?咱家这心里头哇,就只有陛下一个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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