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有些恼,“这等事,别人能忍,怎么你就不能忍?”
“过日子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凭什么别人忍了,我就要忍。”朱轩姝反驳道,“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凭什么我就要为了别人忍下去?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翊钧气结,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步伐越发凌乱起来。
郑梦境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父女俩的,说的都是体己话。不是一家人,谁会说这等话?都消消气。”她将身子从榻上探出去,拉了拉朱翊钧,“陛下也别气了。”
“朕有什么好气的。”朱翊钧斜了一眼女儿,指了指她,“你呀你呀,被我们给宠坏了。”
朱轩姝不服气地道:“难道我不是拿来宠,是拿来出气的不成。”
郑梦境皱眉,“别同父皇这般说话,过了。”又道,“你说要和离,那可曾想过,和离之后,又要怎么过活?”
朱轩姝一时没了话。
郑梦境就知道她没想过,摇摇头,“这宫外现下如何,你比我更明白。你瞧瞧有哪家的闺秀和离了,还能经常出门子的?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闷在家里头,出去了就叫人指指点点地说闲话,指不定去赴个宴,也有人背后说小话。这等事,你想过没有?”
趁着朱翊钧心烦意乱,没留心自己,郑梦境赶紧同女儿低声道:“总得拿出些什么来,好叫你父皇知道你对以后的日子是有安排的,不是一时气了,才嚷嚷着要和离。那就是小孩子脾性了。”
朱轩姝了然地点头。她侧头想了想,“父皇,我不觉得和离的女子就同旁的女子不一样。婚姻之事,不独是夫妻二人的磨合,重要的还是感情,不是吗?”她带着几分怯意地望着父亲,“父皇和孝端母后,不就……有些不和吗?”
朱翊钧停下了脚步,侧头看着女儿,眼神很是复杂。的确,无论自己现在和小梦感情多好,都无法掩饰曾经与孝端之间的相敬如冰。
“如果说,女子的一生,只有出嫁这一件事。那对女子而言,不是太过可怜了吗?这样的时代,对于女子而言,也太过黑暗和悲伤了。父皇,我不想这样。”朱轩姝看了看推着自己往前走的母亲,鼓起勇气走到父亲的身边,“父皇,即便是和离,我也有自己能做的,想做的事。”
朱翊钧叹道:“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我想……开善堂。”朱轩姝皱了眉头,想着自己以后可以做的事,“上回治儿同我提过,有不少采生折割的乞儿,他们即便被救了,恐也不能归家。家里头要是穷得很,怕也无闲钱养活他们。我开了善堂,就能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
朱翊钧摆摆手,“这样的人能有多少?官府也有开善堂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朱轩姝有些无措,她的一生几乎都是被父母给安排好的,从出生,到嫁人。现在提起要和离,是自己头一回敢于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却被反驳了。自己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的话来证明,自己一定会做得很好。
郑梦境想了想,道:“京中也有不少和离,或者被休弃的女子,姝儿大可将她们聚拢在一起,也算是庇护她们,不叫受欺负。设个地方,由得她们做些活计,也能养家。都是同病相怜,自然也不会心生芥蒂。”
对于这个答案,朱翊钧还是不满意。他心里在意的,是自己的女儿,即将要成为大明朝第一个和离的公主。
无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一个帝王,朱翊钧都认为自己很难接受这件事。
“今日盗物,焉知他日窃国。”朱常溆从外头走进来,“父皇,母后。”望着朱轩姝,他笑了笑,走上前给她擦去未干的泪痕,“哭的什么,我这个做弟弟的,总能为你做主的。”
朱翊钧没留心儿子后头的话,只想着前面的那一句。
尤其是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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