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溆沉吟了一番,道:“和蒙古、女真相战,从来明军都是吃亏在骑兵上。我们缺少好马,也没有地方可以大批饲养良驹的马场。没有马,就只能全靠人力。若是有好的火器,兴许还有一战之力。可眼下神机营看起来可不顶什么用。”
“你的意思是……还是得想法子弄些马来?”朱翊钧想了想,“要不要叫李如松去办这件事?”广宁和义州都是在辽东一带,而那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李氏一族。
朱常溆摇头,“不妥,努|尔哈赤对李氏实在是太熟悉了。何况儿臣听闻,似乎李成梁和努|尔哈赤有旧,若是叫他透出风声去,岂非打草惊蛇了?”
“那……这成批地运马,可非易事。”朱翊钧有些犯了难。若是让李如松出手,倒是可以从陆路走。若是走水路,哪里有那么多的官船去运呢,便是私船,怕也没有人愿意和天家做这等交易。
朱常溆微微一笑,“父皇可是忘了,史宾现下在漳州,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只要有他出面,想来相熟的海商都会帮忙。原本开市的交易,就是在河上进行的。只不知道他们的船会不会太大,进不去。”
提起史宾,朱翊钧有些抹不开面子,期期艾艾地道:“就没了旁人吗?”
“儿臣就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朱常溆侧头想了想,“而且史宾还不能自己出面,只能私下去请了海商做这事。只要有人愿意做,我们就出钱。”他叹了一声,“刚从楚藩抄来的银钱,还没捂热呢,就又要送出去了。”
朱翊钧苦笑着摇头,“钱的事,再想想法子吧。眼下却是紧着这事儿。”
“好。”朱常溆张了张嘴,想将在义学馆发生的事告诉父亲,不过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眼下还不是时候。
随着壬寅科进士们陆续被分配到各部观政,三十年也随之悄悄走到了尽头。
郑梦境裹紧了身上的狐狸毛斗篷,捧着手炉站在廊下看雪。莹白的雪花将金灿灿的琉璃瓦全都覆盖住,而今只余下宫墙的红色相映成趣。
“怎么出来了?”视朝回来的朱翊钧从銮驾上下来,身后的陈矩赶忙将伞打了,替他遮雪,“只穿这么些,可够了?仔细回头腿又疼了。”
郑梦境笑了笑,“奴家还没谢陛下赐的这皮子。”她伸手摸了摸顺滑洁白的狐狸毛,“女真进贡的东西果真是不错。”
“能用得上便好。”朱翊钧过去牵了她的手,皱眉道,“都让手炉暖着了,怎么还这般冷。”
郑梦境的鼻头叫风吹得微微发红,两颊却白得同透明一样,甚至能看见皮肤底下的青色的纹路。朱翊钧莫名地有些心疼,两只手在怀里捂热了,给她搓着冰凉的脸颊。“快同我一道进去。”
“在这里赏会儿雪不好吗?”郑梦境有些不依,这段日子她被关的够呛,就连去御花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一会儿。奴家叫带金去暖壶酒来,陛下陪着奴家一起,好不好?”
朱翊钧哪里有不依的,“你欢喜就好。”当下差了人在廊下摆了桌子和酒食。
郑梦境倚着他的怀里,捻了一颗带着焦香的花生,放进嘴里慢慢磨着,登时香气自唇齿间溢了出来,勾起了朱翊钧的食欲。
“往后可不能这么早就饮酒,”朱翊钧虽然依了她,可嘴上还是要说,“对身子不好。”
郑梦境回眸,嫣然一笑。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
“……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
悠悠的曲声在雪日里响起,但是满足了朱翊钧先前的心愿。隔了这许多年,他总算是又一次听见了小梦再唱一回《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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