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一动,朱常溆就感觉到了。“母后。”他从绣墩上站起来,给郑梦境掖了掖被角,“可有觉着哪里不舒服?”
郑梦境已经没有力气完全睁开眼睛,她虚张着眼,笑得很是苍白。“你的声音,怎么这般沙哑?我没事儿,你去歇着吧。”
朱常溆把嘴抿成一条线,“洵儿来了信,说等这次赢了就回来。”
“嗯。”郑梦境笑着闭上眼,又睁开,看着朱常溆良久,“你做的很好。”
朱常溆怔愣住了,听着母亲有些莫名的话,心中一时触动,目光变得婆娑起来。
郑梦境接着道:“当日是我不该将你的路给拦了。若是你早一日做成皇太子,兴许能更早些地做出改变。”如果没有那些事,兴许儿子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她的目光转向了明黄色的帐子,“明明我身处后宫什么都做不了,却偏偏要将你的路给挡了。”
“母后、母后是为着我好。当时哪里知道后头的事,”朱常溆用力咬了牙,努力地把眼泪给收回去。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母后可要好起来,到时候二姐姐和洵儿会一起回来看你的。大姐姐也说在路上了,下旬就到京城了。”
郑梦境缓缓摇头,从被子底下摸索着伸出手来,握住朱常溆。“我不在了,之后的事,便交给你了。”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越发显得深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了……”
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母后!母后,别说话了母后。”朱常溆用袖子把泪给擦了,“母后是千岁,福泽深厚。”
郑梦境笑了笑,“傻孩子,哪里真有什么万岁千岁。你见哪个祖宗真活到了万岁吗?”
“母后若不在了,这世上便再无人帮衬着我了。”朱常溆的眼泪再止不住。“芸儿年轻,经不起事。校儿也还小,妼儿总爱粘着你,我……我……”
郑梦境正要说些什么,殿门就被人给冲开了。一身风尘的朱翊钧出现在了门口。
“小梦!”他几乎是扑到榻边,“小梦,朕去向天地祖宗祈祷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朱常溆默默地给父亲让开了位置,退出了宫殿。
外面胡冬芸领着两个孩子候着,见朱常溆出来,轻声问他,“母后可有好些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天子在里头的哭声。
朱常溆默默摇摇头,一手牵了太子妃,一手牵了朱由校,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郑梦境有些贪婪地望着朱翊钧,“外头下雪了?”她努力伸手去给朱翊钧掸衣服上的雪水,“仔细着了凉。”
朱翊钧握着她的手,无声地哭泣着。即便再不愿承认,他心里也清楚,这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往后奴家不在了,陛下可不能再这般孩子气了。陛下是万民之主,必要珍重才是。”
朱翊钧哑着声音,“朕便是这等性子,所以才要小梦来管着。你若不在了,还能放心让何人来管着?”
郑梦境无力地笑了笑,仿佛多年前那样的调皮,轻轻点了一下朱翊钧的鼻尖。“奴家可担不起这重任。”
朱翊钧哽着哭音,听她不断地絮叨着。有对自己的叮嘱,有对朱常溆的担心,更怕没了自己后,性子顽皮的朱轩媁会不会被教坏了。还有总爱往外头跑的朱常治,有了媳妇也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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