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愣愣地应了一声,似乎还没有醒过神来,施婳将叠好的棉布背上肩,忽然听见一阵清晰的咕噜声,从谢翎的肚子处传来,两人俱是同时看过去,谢翎连忙捂住肚子,不知怎么,脸皮渐渐地红了。
施婳顿了一会,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低声道:“张嘴。”
谢翎听话地张开嘴,便感觉施婳的手迅速在自己的嘴巴上拂过,同时,有两粒圆溜溜的小东西落在口中,磕着牙,有点硬邦邦的。
他睁大眼睛看着施婳,然后缓缓嚼动起来,霎时间,花生特有的香气在牙齿间爆裂开来,溢满了口腔,让人忍不住连舌头都想一并吞下去。
谢翎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然后被施婳一把捂住了嘴,警告性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压低声音告诫道:“别让人看见了,知道吗?”
谢翎望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嚼动的嘴巴立刻停下了,不怪施婳这么小心,但是最近这几日,大家的干粮都吃得差不多了,但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都是背着人吃的,因为明面上一拿出食物来,便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被几十个人一齐盯着吃东西,只怕会噎住吧?
这么一天的路走下来,谁不饿?倘若遇着水源还好,多喝点水,也能顶一阵,但是水源也不是那么好寻的,否则一开始他们遇见瓦罐村的人,气氛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也幸亏大家互相熟识,倘或换了别的人,说不得就会动手了。
谁不想活下去?
谢翎不敢再大力咀嚼,喷香的花生米碎含在口中,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用力囫囵咽了下去,原本正在轰鸣作响的肚腹立刻受到了安抚,渐渐平息下来。
施婳站起身来,见老村长站在最前头,便想过去问几句,没走几步,旁边的土坡后转出一个妇人来,她一边砸吧着嘴,见了施婳,跟没看到似的,目不斜视,脚步匆匆,仿佛生怕被叫住一般。
施婳好笑地挑了一下眉,那是她的婶婶刘氏,一个小气精明的妇人,性格泼辣,爱占别人便宜,但是倘若别人占了她的便宜,那是万万不行的,怕是跳起脚来能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趁着天色早,温度还不算炎热,一行人便又动身了,临走时又灌了一肚子水,走起路来几乎能听见肚子里哐当作响了,但是好歹也能顶一阵子。
日头逐渐升起来,等到了正午,太阳跟火球似的,晒得人眼睛发花,饥肠辘辘的,脚步几乎都要迈不动了,年轻人还能勉力支撑,那些老人小孩们,走三步歇一下,队伍越拉越长,最后孩子们实在不肯走了,又开始哭闹起来。
嗓子嚎得震天响,大人们原本就疲惫不堪,再加上这一出,顿时火就蹭地上来了,二话不说,反手就是几巴掌,打得嗷嗷叫,一个赛一个蹦的高,好不热闹。
施婳走在人群最后面,看见她叔叔的儿子阮宝儿也在其中,张着嘴嗷嗷哭闹,阮二庚倒是举起了巴掌,被他媳妇一把拉开了,刘氏放低声音,不知说了什么,阮宝儿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嘴里还吵吵着:“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我饿!娘!”
一声娘喊得千回百转,撕心裂肺,刘氏无奈,只得从怀里摸出一块手指那么大的米饼,迅速塞进他嘴里,阮宝儿立刻不哭了,打着嗝儿,一边吧唧嘴,吃的可香,惹来周围众人不住地吞口水。
到了晌午,老村长寻了一块荫凉的地方,让大家伙歇脚,施婳仍旧坐在人群最外边,随手捡了几个小石子抛着玩,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喧闹声,伴随着吆喝和叫骂:“打他!打脸啊!”
“打得好!踹啊!”
还有小孩不耐烦道:“哎呀你蠢死了,我来!”
施婳应声望去,果然见几个小孩打作一团,最底下蜷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谢翎,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把肚子团起来,似乎被打得疼了,他伸手猛地抱住一个小孩的腿,然后不管不顾地凑过去使劲咬了一口。
这一口用力可不小,施婳甚至能看得见他脑门上绽起的青筋,那被咬的小孩哪儿经得住?嗷地一嗓子哭开了,声音震天动地,这边的动静才终于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事情,便又回过头去了。
施婳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眼见着他们并没有停手的趋势,心中不由叹气,她走过去将那几个孩子都扯开,然后把谢翎拉了起来,护在身后,皱眉盯着那领头的孩子,道:“你们打他做什么?”
那孩子仍旧是昨天在池塘边欺负谢翎的那个,他也认出施婳来,瞪起眼,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语气凶蛮道:“就打了,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情?”
他力气极大,施婳被推得往后一个踉跄,顿时有些恼了,她反手便是一竹筒砸过去,毫不手软,竹筒正砸在那小孩的额头上,登时破了皮,鲜血奔涌而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答落在衣襟上。
众小孩都惊呆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惊叫着退了一步,被砸了的那个孩子只觉得额头剧痛无比,伸手一摸,才发现一手血,登时嗷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凶狠地冲着施婳扑了过去。
他比施婳要高出小半个头,力气也大,这一下要是被扑实了,施婳估摸着自己会被按着打,于是她当机立断抬起脚来,冲着那孩子的膝盖一踹,他一个没稳住,又是嗷一嗓子扑倒在地,霎时间尘土簌簌,一头一脸都是灰。
一时间众孩子都愣住了,他们似乎都没有料到他们的老大输给了这个豆芽菜女娃娃,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意外,施婳却没再停留,转身一把拖起谢翎就往大人堆里跑。
等那些小孩们追过来时,早看不见施婳的踪影了,人群挤挤攘攘的,树荫面积本就不大,大人们纷纷呵斥着,让他们去别的地方玩。
小孩们既找不着那两人,吃了哑巴亏也只能悻悻散去,那个负了伤的娃儿跑去找自家大人哭诉,先是得了一阵紧张的询问,哪知发现最后就破了点儿皮,反倒把衣裳给弄脏了,二话不说,几巴掌招呼过来,打得又是一顿鬼哭狼嚎,好不热闹。
却说这头,谢翎闷头坐在草堆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跟打翻了染料也似,施婳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引来一阵小声痛呼,问道:“怎么又打架了?”
谢翎抬起头,有点委屈地解释道:“是他们先打我的。”
施婳随手折了几根草茎,放在手里把玩着,淡淡道:“为什么要打你啊?”
谢翎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他们要我给他们当马骑我没答应”
施婳折草茎的动作顿了一下,才问道:“你爹娘呢?”
谢翎的嘴角往下撇了撇,看上去有点难受,低声回道:“爹前些年病了,后来娘亲也病了,都没要我了”
听了这话,施婳沉默片刻,她有些烦躁地扔了手中的草茎,看向谢翎,小孩儿规规矩矩地坐在她身旁,两只手又细又瘦,跟鸡爪子也似,乖乖地摆在膝盖上。
施婳心想,我管他做什么?他无父无母,与我何干?我不也是孤儿一个?若不是他,我还不一定会被那狗太子拉着一道死呢。
可是他现在
施婳腾地站起身来,动作很大,强行打断了自己脑子里的念头,倒把谢翎给吓了一跳,他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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