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小了许多,只够照亮这一方桌子。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册子并一个布袋来,开始仔细地筹算,册子上记载的是他们未来一年必须的花用,袋子里则是施婳的积蓄,算了小半日,她才收拢了东西,吹灯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院子里头铺了浅浅的雪,昨夜果然下了一阵小雪,幸而不是很大,施婳今日还要去医馆,便早早用了饭,谢翎拿了伞来,要送她去。
施婳道:“我自己去便成。”
谢翎不说话,就拿着伞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施婳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她道:“走罢。”
两人锁了门,正准备出巷子,只听吱呀一声,巷口的一户人家大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头探出头来,笑嘻嘻地向施婳道:“婳儿,好巧,又去医馆么?”
第32章
施婳如今已经对婳儿这个称呼有些麻木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她认得那人,这户人家是卖豆腐的,施婳常在他们家买豆腐,也经常见着他们家的小儿子,叫柳知,就是这个少年了。
施婳与他打过招呼,柳知问道:“你今日还要去医馆么?”
施婳点点头,寒暄几句,便说要走,柳知颇有些遗憾地停下话头,与她道别,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粘在她的脸上,片刻都不肯松开。
待出了巷子,谢翎忽然回过头去,只见那柳知仍旧站在宅子门口,朝这边引颈看来,似乎还不舍得进屋,他目光微微一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施婳见他回头,便随口道:“在看什么?”
谢翎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以为院子门忘记关了。”
待送了施婳去到医馆,回转来时,谢翎又路过了巷口的那户人家,他放慢了脚步,左右看了看,随手从地上抓了一大捧雪,捏得紧紧的,团成一个硕大的雪球,然后贴在墙边,把雪球往里头狠狠一掷,只听砰的一声,院子里头传来了惊叫声,妇人连连叫道:“唉哟这是哪个天杀的?怕是昏了你的头”
紧接着脚步声传来,谢翎却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袖,加快脚步,往自家院子走去,路过巷尾时,一个青年正好从旁边的院子里出来,见了他,便打招呼道:“今日不必去上学了?”
谢翎点点头,叫他一声明真叔,答道:“学堂罢馆了,今年不必上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谢翎便进了自家院子,关上门,听巷子那头传来妇人的声音喊道:“沈秀才,刚刚是谁路过这儿?”
沈明真愣了一下,才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道:“方才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往我家院子里扔雪球,把好好的一簸箕冻柿子给打翻了,唉哟,全打烂了。”
沈明真迟疑道:“许是哪家小孩子不懂事,恶作剧罢?方才是谢翎过去了,不过这孩子一向听话,断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妇人听了,抓不到人,即便是心疼得不行,也只得作罢。
自打前年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悬壶堂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后来时日渐长,兼之林不泊的医术确实不错,病人又渐渐地上门求诊了,最近因着是冬天的缘故,天气严寒,人的毛病也多了,一个不注意就得了伤寒,这几日的病人尤其多,皆是因为年关已近,若是现在不治,等再过个几日,就不能来了。
从一早开始,施婳手头的活儿便没有停过,一日下来,脑子都有些昏,幸好还有林寒水,两人状况都差不多,待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已是晚饭时候了。
她收拾着药柜,眼角余光瞥见屋角坐了一个人,这才发觉谢翎不知何时过来了,施婳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吃过饭了不曾?”
谢翎道:“还没,来接你回去,天冷路滑。”
施婳已经见怪不怪了,别说她,就是林家几个人都见惯了,哪一日谢翎不来接,他们还要多问几句,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因着天色太晚,林家娘子早做好了菜饭,邀施婳和谢翎一起吃,盛情难却,两人吃过饭之后再回去,天色都黑透了。
还依旧是谢翎打灯笼,施婳走在他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也不说,气氛虽然安静,却自有一种静谧将两人裹在其中,走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时,他们之间就仿佛另有一种奇特的氛围,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绝了开去,其他人轻易不能介入其中。
而此时谢翎心底也是这么想的,他和阿九两个人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再插足。
进了清水巷子,不知为何,谢翎突然眼皮子一跳,心里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而与此同时,就仿佛为了验证他的预感似的,那道宅门又打开了,白天那个少年又探出头来,柳知见到了施婳,分外开心,露出了笑容,热情地打招呼道:“婳儿,你回来了?”
施婳对他颔首,寒暄几句,谢翎眼神冷漠,盯着那张脸,心里头想着,早上眼巴巴地凑过来送,晚上眼巴巴地凑过来迎,你这厮打的什么主意?
他心里现在分外后悔,早上那个雪球准头不好,怎么就砸在一簸箕冻柿子上了,他应该砸在这人的脸上才对。
院子里传来妇人的呼唤声,柳知应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与施婳道别,施婳笑着对他颔首,和谢翎一道往家走了。
开门进屋之后,谢翎闷闷地道:“怎么每回出去回来都能碰见他?”
施婳听了这话,忽然笑了,道:“小孩子罢了,你别管就行。”
谢翎看向她,道:“阿九不也是小孩子吗?”
烛光颤颤亮了起来,施婳甩了甩手中的火折子,将它吹熄了,暖黄的光芒映在她的面孔上,皮肤白皙,仿佛一块温润的羊脂玉,施婳如今已有十二岁,眉目渐渐长开了,依稀有了几分前生的模样,眉如远山,目似桃花,笑起来时眼角弯起,如新月一般,眼波若含了水雾,温柔得像是三月阳春的暖风。
谢翎注视着她,直到施婳放下火折子,笑着回视他,道:“你说是,那便是吧。”
深冬时节的苏阳城,下雪下得肆无忌惮,一夜醒来,院子里又铺了一层莹白,浅浅的,踩上去连鞋底都遮不住,等哪一日起来,窗外是一场好雪,那今年便算真正地过完了。
谢翎站在窗前探头往外看了看,只见施婳正站在厨房门口的石墩旁洗脸,她半挽起来袖子,露出一双莹白的手腕,映衬着洁白的积雪,欺霜赛雪,甚至就连那雪都逊色了三分。
如墨一般的青丝被束了起来,妥帖地垂在她的颈边,热水的雾气冉冉浮动,将长长的睫羽都打湿了,从谢翎的方向看去,只觉得这一幅情景十分的赏心悦目,怎么看都好看。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打破了一院子的寂静,谢翎的表情立即露出了几分不悦,看向门口,施婳放下袖子,正欲去开门,却听站在窗前的谢翎道:“阿九,我去开。”
施婳见状,便点了点头,把热水往台阶下一泼,转身回了灶屋,一边准备早饭,一边在脑子里默默地背医书。
gu903();今天去医馆之后,林老大夫要考较的,她跟着林老大夫学医,满打满算也有两年了,但是医学博大精深,直到如今,她也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要想学得精,就要花费比常人更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