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似乎随时会掉进面前那个浸泡衣服的大木盆里去。
年轻妇人正在挑拣豆子,一边叮嘱道:“贵儿,鸡蛋快点吃了,冷了吃进去会闹肚子的。”
男童大声嚷嚷:“我偏不!就慢慢吃!”
年轻妇人无奈,宠溺地笑笑:“好好好,你慢慢吃。”
她正说着,把挑出来的瘪豆子往地上一扔,目光落在了自家院子外头,透过不高的院子篱笆,能看见不少人正成群结伴地往他们家的方向走过来,打头的正是他们梧村的村长,阮旺。
妇人连忙把怀里的簸箕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看了看,不由一惊,来的不止有阮旺,还有几家德高望重的长辈,有的背着手,有的拄着拐棍,正说着话朝这边走。
她看了一眼,立即对旁边的女童道:“别洗了,丫头,去田边叫你爷和你爹回来,就说村长他们又来了,还有几个老叔公,估计又是来讨房子的。”
“哦,”女童答应一声,手也来不及擦,一溜烟出院子跑远了。
年轻妇人又转身进了屋,堂屋的竹榻上,刘氏正在躺在那里午睡,妇人上前将她推醒,小声道:“娘,您起来,村长他领着人过来了,估计又是为了房子的事情。”
刘氏坐起来,没好气道:“叫什么叫?你有个什么用,这种事情也要叫我?你不会拿扫把赶他出去吗?”
她骂骂咧咧着,一边从榻上下来,穿着鞋子往外走,她儿媳妇咬咬唇,声音弱气道:“还有几个老叔公也跟着过来了。”
刘氏更气了,嘴里恶狠狠骂了一句:“一群老不死的,整天就知道寻我们的晦气”
第97章
到了村西的房子外头,人群中的施婳一眼便看见有人从屋子里出来了,是个中年妇人,即便是隔了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张脸来,她的婶婶刘氏。
刘氏个子不高,生了一张精明干练的脸,尖鼻子尖下巴,颧骨有些高,这让她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刻薄了,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个妇人有些厉害。
这个厉害是贬义的,意为不好惹。
刘氏也确实不好惹,否则当年她也不能硬生生把老村长给气得一病不起,新任村长也奈何不得她。
此时她正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阮旺带着族里的长辈叔公们走过来,开口道:“怎么大伙儿今天有空来我们家了?”
“庚二媳妇,”阮旺上前一步,道:“我们今儿个来,是有一桩事情要与你们家商量。”
刘氏硬邦邦地道:“商量什么?我男人和我儿子还没回来,你也不先打个招呼,是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人撑腰吗?”
阮旺向来脾气和善,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就道:“那行,那你现在就去叫庚二和阮宝回来,我和几位老叔公就在这里等着。”
他说着,率先进了院子,有坐的就让长辈们坐了,年轻人们就都站着,把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刘氏的脸霎时间就黑了下来,声音里带着火星子:“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做活了,说不定是去邻村帮忙了,那你们就等着吧。”
她说着,转身要进屋子,正在这时,眼睛一扫,却见着院子外的小路边走来两个人,一高一矮,前边还有个女娃娃正在带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进院子里来,高声喊道:“娘,爹和爷爷回来了!”
刘氏顿时惊了,果然见她男人阮庚二和儿子阮宝正进了院子来,随即她扭过头去,以眼神狠狠剜了自己儿媳妇一眼,忍不住骂道:“蠢货!”
年轻妇人吓得退了一步,整个人贴在门槛边上,半声不敢吭,只能去瞪自己的女儿,女娃娃被这么瞪上一眼,瘦小的身子顿时瑟缩了一下,眼睛里还带着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头阮旺看见庚二和阮宝进来了,便开口道:“庚二,你回来得正好,我和几位老叔公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庚二点点头,目光转了一圈,对自己媳妇道:“怎么叔公们来,连碗茶都没有端上来?”
阮宝媳妇听了,慌忙去了灶屋,刘氏冷着一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这让她看起来愈发刻薄了。
阮旺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庚二说:“几位叔公都是长辈,礼数还是要有的。”
不多时,茶也端上来了,庚二拣了一张凳子坐下,道:“什么事?说说。”
听了这话,阮旺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是这样的,还是关于你哥这房子的事情,你看这都两年了,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氏尖声打断了:“什么房子的事情?这房子不是姓阮的?!”
她瞪着一双眼睛,下巴紧绷着,这让她看起来更加刻薄了,说话都带着唾沫星子:“我们老庚家的事情,怎么谁都来插一脚?到底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是吧?看看我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连拖带拉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地里累死累活做一天,一年到头也寻摸不出两个子儿来,你们还上门说房子房子,非得逼死了我们一家子是吗?”
这时,旁边一个老叔公开了腔:“庚二他媳妇,话不是这么说的”
刘氏又尖声打断他:“那三叔公您说说,这个话要怎么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阮字,乡里乡亲的,大家伙儿低头不见抬头见,他阮旺这么逼我们,您给说句公道话!事是不是这么做的?总不能他是村长他就说了算?”
阮旺张了张口,他身旁的另一个老叔公拉了他一把,慢腾腾地对刘氏道:“那庚二媳妇,还有庚二,你们俩说,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法,毕竟这房子是你们哥哥的,挂的也不是你们名下,旺子是村长,总得有个名正言顺,他才好做事嘛。”
一直没吭声的二叔公也开口了:“说,今儿就把话都说清楚,这房子到底怎么处理,都说明白了,以后也别来翻这破账了,我瞅着都心里累得慌。”
与其说累得慌,不如说刘氏那刁钻的性子让人心累,整个梧村,从村头到村尾,几乎就没有几户人家愿意跟他们打交道的,今日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们都不愿意踏步到村西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