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一块瓦片来,砸中的三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京官,另外两个是国公郡王,日后你见多了,就不足为奇。”
他说到这里,便道:“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下了茶楼,马车已等在那里了,几人依次上了车,忽闻外面的杨晔咦了一声,钱瑞道:“敬止,怎么了?”
杨晔掀起车帘进来,一脸神秘地道:“你们绝对想不到我方才见到了谁。”
“谁?”
杨晔一拍手掌,道:“苏晗。”
晏商枝与谢翎对视了一眼,片刻后,才问道:“在哪儿?”
杨晔掀起车帘来,几人挤在车窗口朝外面看去,杨晔絮絮道:“在那街角,看见没有?哎呦,瞧着这脚步虚浮的模样,想来是没中啊。”
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名落孙山,苍天有眼。”
谢翎透过他们掀起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苏晗站在街边,一张脸惨败无比,情绪低落,这情形,大约正如杨晔所说,没中了。
不止没中,说不定还看见了杨晔和晏商枝几人的名字,心里的落差估计就更大了。
眼见着昔日仇人如戚戚丧家之犬,杨晔不由心中大快,若不是碍着车内空间太小,他说不定要拍起巴掌来了,痛快道:“活该!”
晏商枝却笑了一声,道:“成了,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如今已是正经的贡生老爷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杨晔立即端正坐好,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惹来其余三人俱是笑了起来。
待回了宅子,谢翎与其他几人打了招呼,自己回了房,摊开笔墨宣纸,开始写了起来。
写了一张纸,他搁下笔,念了一半,总觉得不大满意,添了几笔,皱着眉把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一边。
谢翎又扯过第二张纸,开始落笔,第一笔下去,便觉得不大对劲,又揉了,一封信,他翻来覆去写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小厮来叫他用午膳,这才出去。
等到了厅堂,便见杨晔取出一封信来,喜滋滋地道:“我给我爹写了一封信,也好提前报个喜。”
晏商枝道:“不是有报录人?”
杨晔却道:“报录人怎及我亲笔信来得好?”
他说罢,又问谢翎,道:“慎之,你写了信么?”
“写了,”谢翎想了想,补充道:“还未写完。”
杨晔听了,便把信收起来,道:“那我同你一道送出去。”
用过饭之后,谢翎回了房,继续投身于写信大业中,老实算来,这还是他头一回给阿九写信,平日里做起文章来,下笔如有神,文思泉涌,笔过之处,俱是花团锦簇的句子,然而没想到写信竟然这般难。
比考会试还要难。
谢翎皱着眉落笔:阿九吾姊
不,不能这么写,于是宣纸又被揉成了一团,他颇为苦恼地搁下笔,未来的谢大人,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称呼难倒了。
这一纠结,又是一个下午过去了,直到门被敲响的时候,谢翎被惊得回了神,他起身开了门,却见杨晔正站在外面,一脸疑惑地道:“慎之,你在房里呆了整一日了,做什么呢?”
谢翎道:“没什么,怎么了?有事?”
杨晔冲他举了举手中的两个信封,道:“信呢?我与钱师兄都写好了,就等你了。”
谢翎皱起眉来,道:“我还没写好。”
杨晔愣了一下,忽然探头门里看了看,一眼便见着了那桌案上成团成团的纸球,噗地笑出来,道:“你不会没写过信罢?”
谢翎烦他得很,纠结了一天本来就不大好过,杨晔这时候还出言奚落,不由道:“我许久没见过阿九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篇罢了。”
杨晔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打头就是阿九吾爱,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他这一句方落声,谢翎便突然红了脸,不知为何,心中仿佛有鼓锤一般,他猛地伸手,把杨晔推开,砰地甩上了门。
杨晔差点撞扁了鼻子,疼得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屋里的谢翎快步走到桌案边,定了定神,将那狂跳的心安定下来,这才重新摊开一张纸,提笔蘸墨,犹豫了半晌,才终于落下了第一个字:阿九吾,东风握别,倏届朱明,忆清露别离,已逾数月,甚是想念,归心似箭,无奈
话说回邱县,四月十五,天气晴好,施婳请了三个匠人回了村子,她虽然依旧一身男装打扮,但是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几乎整个梧村的人都知道,庚子家的小女儿回来了。
一路走到村西,认识的不认识的乡亲们都纷纷与她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施婳也笑着与他们寒暄,小孩子们对她依旧是保持着新奇,见她带了陌生人回村子,不由又十分好奇地跟了过来。
施婳到了自家的房子面前,便听见了男童扯着嗓子的哭闹声:“我不要走,不要走!这是我家里,我哪儿也不去!”
闹完之后,就开始嚷嚷叫起他娘来,阮宝媳妇只能抱着他哄,屋里传来刘氏骂骂咧咧的声音,类似于讨债鬼之类的话。
施婳就站在篱笆外看着,旁边的匠人问道:“姑娘,是现在就开始吗?”
施婳点点头,道:“要修哪里我都与你们说过了,就照着我说的办。”
一个姓王的中年匠人迟疑地看了看屋子,道:“这里面还有人”
施婳一笑,道:“不必管他们,你们做活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个主事的匠人爽快道:“那行,我们这就动工了,保管把活儿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
施婳微微笑着道:“那就有劳几位了。”
正说着,刘氏从屋子里出来了,一眼便看见了篱笆外站着的施婳,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起来,施婳权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引着那三个匠人进了院子。
她一边走,一边叮嘱道:“房子里的一概东西都不用管,如果碍着你们的事了,就只管扔出去就是,除了我院子里以外,扔哪儿都行。”
施婳说这话时,完全没有放低音量,显然是说给刘氏听的,刘氏那张脸顿时就拉得老长,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扑过来咬施婳一口。
几个匠人听了,面面相觑,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主顾,但是既然是主人家吩咐的,那就只管答应下来。
施婳正在安排匠人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阿九!”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人影正飞速地自小径一路奔过来,是阮楼,因为疾速奔跑而微微喘气,道:“阿九,我爷爷又吐血了!”
施婳听了,顾不得许多,匆匆叮嘱那几位匠人一句,就跟着阮楼往村长家的方向走。
等到了他们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已经有许多邻居和乡亲聚集在那里了,和昨天一样,满满当当地挤了一院子,窃窃私语着,见了阮楼和施婳来,那私语声又停下了,但是施婳仍然能听见零星几个声音:“老村长又不好了吧?”
“哎,听说是。”
“三天两头地吐血,有多少血都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