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正坐在窗边,便略微推开窗扇,只露出一丝缝隙,然后往下看去,只见一队兵士正骑着马走过,他低声道:“是东城兵马司的人。”
〖明轩忽然道:“我记得东城兵马指挥使韦璋最近与那位走得很近?”
他看向恭王,恭王颔首,道:“前几日他们还在玉宇楼议事。”
楼下的人马已经走过了,街道再次恢复了寂静,只余下几行凌乱的马蹄印,谢翎慢慢地将窗扇合上,忽然道:“时候差不多了。”
恭王倏然抬头:“你确定?”
谢翎道:“他的耐心也就这么多了,我猜时间差不多就在上元节前后”
自入冬以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宣和帝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太医随时恭候着,等待宫里的传唤。
“皇上的身体不大好,在上元节的那一夜,吐血昏迷,”施婳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梅花枝干,一边慢慢地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太子连夜进宫,一直守了两天才回府,后来皇上的病虽然渐渐好了,但到底伤了底子。”
“太子若是近期想举事,上元节那一日,是最好的日子,因为过节,宫门看守有些松泛,很容易被控制住。”
谢翎脑中闪过施婳的话,他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清亮,将原因一一说给恭王与窦明轩听,只除去宣和帝会昏迷的事情,又道:“等到那一日,我们早做准备,若是太子不举事,当然也好。”
他说着顿了顿,道:“不过,我不认为他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恭王若有所思,缓慢地点着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要商量一下,早做安排。”
〖明轩附和道:“确实如此。”
三人便就着此事商议起来,直到天黑时候,才分头离开,外面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变小了许多,谢翎上了马车,对刘伯道:“回去吧。”
“是。”
谢宅的门口,灯笼高挂,昏黄的光芒投映在雪地上,折射出晶亮的光芒。
谢翎一路进了院子,他脚步轻快,心情甚好,等看见窗边的施婳,心情更好了,嘴角开始微微扬起。
施婳见他一身寒气,立即过来替他解开大氅,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谢翎垂头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轻声道:“与王爷他们商量事情,一下子没注意时间。”
施婳碰了碰他的手,道:“好凉。”
转身拿了一个汤婆子塞给他暖着,道:“商议得如何了?”
谢翎把计划慢慢地道给她听,眼睛亮亮地望着她,道:“阿九,你觉得会成功吗?”
施婳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我不大懂这些,但是听起来,你们安排得很是周到,若无意外,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谢翎凑到她的脸颊旁,轻轻蹭了蹭,舒适地叹了一口气,眯起眼来,道:“阿九,太好了。”
施婳被他蹭得痒痒的,有些想笑,躲了躲,道:“什么太好了?”
谢翎睁开眼,望着她,道:“你在这里,太好了。”
感谢上天,让我这辈子遇见了你。
恭王府。
恭王大步踏过满是积雪的院子,王府下人们见了他,立即伏身下拜,恭王扫了一圈屋子,又进了里间看了一圈,最该在这里的那人不知去哪里了。
他皱起眉,道:“王妃呢?”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恭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王妃怎么了?”
一个下人斗着胆子答道:“王妃她她去给李夫人治病了。”
恭王愣了一下,纳罕道:“治病?她会治什么病?”
那下人呐呐道:“奴婢、奴婢也不知,才不久前去的。”
恭王想了想,道:“去看看。”
几个下人立即替他披上大氅,又取了灯笼和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后园走去。
还没走到李夫人的院子,便听见一阵凄惨的女子叫声从里面传来,响彻夜空,恭王脚步一滞,随即迈开大步,往屋子里走去,却见屋子里灯火通明,挤满了下人,通通围在内间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然而一见了恭王,她们就仿佛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跪倒在地,张口欲喊时,恭王一摆手,示意她们别出声,自己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
一看见屋子里的情形,恭王就愣住了,那凄惨的叫声却原来是李夫人发出的,她正被按在榻上,动弹不得,一名婢女拿着瓷勺正在她的脖颈处刮着。
“啊——你放开我!”李夫人叫骂不休,头上的金钗都落下来了,尖声叫道:“你——我要告诉王爷!啊——”
恭王妃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道:“你看,你这不是有力气喊叫了么?”
她说着,又吩咐那婢女道:“再多刮几下,李夫人这病看起来挺重的。”
那婢女犹豫了一下,李夫人那阵儿疼劲已经缓过来了,又开始再次叫骂恭王妃,那婢女不敢多听,果然又狠狠刮了一下,李夫人的叫骂声又变成了惨叫。
恭王打眼一看,只见那瓷勺刮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难怪李夫人叫得这么惨。
李夫人撕心裂肺地喊叫着,一句一句地骂恭王妃,甚至连泼妇骂街的那些话都学了来,越骂越难听,骂她这么恶毒,活该生不出王爷的种云云。
恭王妃还没什么感受,反倒是恭王的心里跟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眉头皱起,咳了一声,霎时间,满室寂静。
李夫人跟见到了救星似的,满脸涕泪涟涟,刚刚还中气十足的声音这会儿立马便虚弱了,哭得梨花带雨:“王爷王爷您终于来救臣妾了吗?”
那拿着瓷勺的婢女立即跪倒在地,浑身都发起抖来,李夫人立即挣脱了桎梏,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扑到恭王怀里,嘤嘤哭泣起来,恭王看了一眼,倒是没搭理李夫人,反而转向恭王妃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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