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江老夫人微弱地笑:“好,姆妈,谢谢你。等我去了,记得接奈阿耶姆妈来,这些年,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他们,亲家公亲家母都是好人……”
江老夫人一一交代后事,说得话太多,嗓子干哑了,咳出来得都带血,她坚持要讲完,她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的目光落在范先生和沈兴淮那边。
范先生有所感应。
“范先生,有一事是我瞒了许久的,还请先生不要责怪,咳咳咳。”
范先生忙道:“老夫人且别慢慢说,我定不责怪。”
“范先生,当日带你归家,我是瞧出了你的字迹。亡夫曾有幸得先生一副字迹,甚是喜爱挂在墙头日日欣赏,那一日观之先生的字画,深觉眼熟,后又得知先生姓范,大致是确定了。先生身份不凡,我家虽有私心,却无攀附之意……”老夫人托盘而出。
“我只知,老夫人一家待我至真至善,又何必追究那么多。我自是信老夫人,我来此已有大半年,沈家待我如亲眷,我甚是感激,老夫人不必自责。”范先生看得极为开。
江老夫人点点头:“如是甚好。淮哥,麻烦先生了,咳咳。若是先生不嫌弃,可当做亲孙,错了,便打便骂。先生为人正直,淮哥有先生教导,我放心得很,若先生无去意,还请先生放心住下,这家中无长者,就如同无人坐镇。还请先生替我看着他们,振邦还年轻,有时候过于顽固,望先生指点一番。”
沈兴淮极为难受,憋红了眼睛,别过头去。
范先生按住沈兴淮的肩膀,道:“承蒙老夫人看得起,老夫人放心,我无儿无女,暂无去意,我会帮老夫人看着的。”
半夜里,老夫人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沈家撤下新年的红灯笼,挂上了白布。
第15章015
按照习俗,沈三只是女婿,只需服缌麻(缌麻:一种丧服名,五服中最轻的的一种),但他主动以半子之礼披麻戴孝,老夫人生前无儿,仅有思娘一女,待沈三如亲子,沈老太沈老夫人也是无异议的。
小蜜娘还不知道她阿婆已经走了,沈三和江氏忙着丧失,无暇顾及她,范先生、福婶和沈兴淮照看她,她不知生离死别,有时候嘴巴里会冒出阿婆阿婆,然后摇摇晃晃地要去她阿婆的房间里找她,房间已经封锁了,她自是进不去,推啊推,坐在门槛上,睁着大眼睛问他们:“阿婆?阿婆?”
福婶跟了老夫人一辈子,忍不住红了眼睛,背对着她垂泪。
江老秀才生前不少学生都前来吊丧,江老夫人是个和善人,江老秀才的一些弟子都曾受过她的恩惠,老夫人每年也捐赠不少给寺庙,让寺庙救助无家可归之人。江老秀才的学生感念她的恩义,集资为她刻了一块碑,写上她生前的善举,震泽小小一镇,竟是传遍了江老夫人的善名。
沈三那书局竟也成了老夫人的善举,世人皆称赞老夫人善德大义,体谅穷苦学生,愈发多的人迢迢而来。
待老夫人下葬之后,沈家安静了下来,沈三和江氏要守一年半的孝,不走亲访友也不办喜事,只有近亲的几家人相互来往。
小孩子忘性大,反反复复一直找不到老夫人,她便是知道她阿婆不在了,可是她也不知道她阿婆在哪里,时间久了,也就少提起了,只是偶尔间,她拿着她的小娟花,这是她阿婆给她做的,“阿婆,做。”
江氏摸摸她的头,含着眼泪说:“阿婆做的。”
“阿婆?阿婆?”她晃着脑袋四处找,似是想把她喊出来。
也许时间久了,她就会忘记生命中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在如今她幼小的心中,她的阿婆已经在慢慢地远去了……
守孝期间,沈三没了活动,倒是在家沉淀了下来,可以安安心心地看看书,练练字,虽一直被范先生抨击着,但越挫越勇,时间久了,反倒是比年轻时长进不少,于字画上的造诣也深刻不少。
然有他的儿子珠玉在前,范先生仍对沈三不是很满意。
沈三在家读书写字,其余的时间就用在了经营家业,书局这些日子收入颇丰,沈三除了书局以外还有其他的投资,江氏手下也有一些,是老夫人留给她的。老夫人懂生钱之道,也知如何做个坦气人(坦气人:就是一种活的比较舒坦的人),这年代最保值的就是买地,但是地的收益太慢,老夫人爱买商铺,每个月收租金,如今最好的一个商铺已是买入时的两倍价。
这世道便是如此,只守成只会越来越穷,而钱能生钱,富人会越富。
待一家人出孝期,小蜜娘已经四岁多了,实岁三周岁,会跑会跳,淘气可爱得狠,偏偏有许多歪门大道理,讲得江氏哑口无言,且别说江氏,就是范先生有时候也拿她没个办法。
“阿公,为什么蜜蜜要做鸿鹄?不能做小燕子?”小丫头听着范先生讲鸿鹄之志,小丫头歪着脑袋,“小燕子多可爱。”
范先生道:“鸿鹄可以飞得更高,看得更远。蜜蜜瞧那小燕子,只能呆在屋檐下。”
小蜜娘想了想:“可是蜜蜜怕高高呀!不能飞高高,小燕子待在屋子里那是因为外面有雨,阿公笨笨。”
范先生:……
小孩子的脑洞就是这般的新奇,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般有趣而可爱的想法会渐渐的消失,被世俗的无趣、传统的思想所压制,就如同十万个为什么会减少。
沈三和江氏应付不来她新奇多多的脑洞,而沈兴淮却可以跟着她一起胡扯,这对小孩子来说,也就像是一个知己,小蜜娘最喜欢和她阿兄说悄悄话,因为只有她阿兄可以懂她。
去了孝,邀请亲戚们吃个酒,撤下了门前的白布。
老太太娘家是开米仓发家的,现在开着镇上最大的米仓,如今的当家人是老太太的大侄儿,沈三和杨家老兄弟的交情也颇好,家中的米都是杨家供应的,理应的,杨家的书、笔墨纸砚也都是沈三供应的,虽说思娘是出嫁女,沈家同杨家关系又远了一步,但江老夫人娘家人厚道,老夫人一直同娘家关系不错,两个侄儿都是江老秀才教的,亦师亦长。
江氏出嫁,依然保持着亲近的联系。老太太去世时,抬棺的,还有娘家的两个侄儿。
现如今沈三发展得也很不错,杨家自然也没有疏远的意思,逢年过节,依旧把沈家当做以前的江家一般相互送礼。
加上小孩子,凑了三桌,男人这一桌,本应沈老头坐在上首,沈老头主动让及范先生,本着对读书人的尊敬,沈家人对范先生颇为礼遇,在沈三的转述中,范先生就是高人,是老夫人的恩情才让他留下来教淮哥的,更是上升到不一般的高度。
范先生倒是吃不消他们的这般尊敬,沈老头是个老实的庄稼汉,沈大耿直厚道,沈二像极了他爹,心理嘀咕这一家子的心眼估计都长那三儿身上了,啧啧。
杨家大兄喝了点酒,言语间就渐渐地啰嗦了起来:“……这几年时辰还算好,就是这税收,着实太多太多,哎,这朝廷虽现在不压制商了,眼瞧渐渐繁荣了,这商税也跟着上去,当真是愁人……”
沈三同他碰了碰酒盏:“又能如何,若逃税被发现了,牵连一家老小,得不偿失。”
沈老头这般年纪了,也最怕这些事儿,忙说:“可不是,钱是小事,当然是人重要,钱没了再赚便是,这够用也就来赛了,奈港啊是,少贪心,个人啊最怕的就是贪心两个字。”
杨家大兄笑着点头:“是,沈叔港的是,奈放心,这祸害家人的事儿,否会做的。”
杨家二弟便道:“有个功名可就好多了……”
这话也权当一听,这功名可没那么好考,尤其是江南一带,众多,而平常百姓人家,一是供不起,二是富饶之地大家生活也还算可以,便也没那个进取之心,只觉没个功名也能活好。
女眷这边还要顾着小孩子,这么多孩子凑在一桌上吵闹得不行,冬至和刘愫已经六岁了,正是皮闹的年纪,许是基因的问题,两个小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然而却玩不到一块儿,在一块儿总要吵架。
秋分比她们大上一岁,实际上只大几个月,但是已经像是一个大姐姐了,很会照顾几个妹妹。人更为安静内敛,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夏至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爽朗利落,已经撑起了大半个家,花氏不顶用,这些年都是夏至把这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已经十岁,但已经有不少人家透露过意思。
不过,最令人为难的是,这几年花氏还是没能生出儿子,那些求子的药也没少吃,每年扔进庙里的钱加了起来也不少了,花氏也急得很,再不生夏至该如何出嫁呀!这几年心里急得很,整个人看上去都老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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