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那件事对他意义又大,他记得特别牢。学着记忆中李陵姮的口气,魏昭慢慢道:“我确实心慕二郎,此心此情,此生不变。我绝不会背叛二郎。”
李陵姮当初就在猜魏昭听到了多少,现在一听,他连当初自己诉衷肠的那句话都听到了,顿时心中羞恼,偏偏脸上还是努力做出一副镇定冷漠的模样。却不知,她红着耳垂,极力镇定的样子,在魏昭眼中有多好看。好看到他心生涟漪,庆幸起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她。
魏昭抚着那一头漂亮的长发,他知道李陵姮就是个小骗子,所以,“你不需要爱我,不需要恋我。你想恨我,想怨我都没关系。只是,你永远不能背叛我。”
“不能离开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柔情蜜意,却又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鸷偏执。
如果离开我,那就杀了你。魏昭这般想着,重重地咬了一口近在咫尺的精致耳垂。
原本默不作声待在他怀里的李陵姮,顿时眉毛紧皱,用力推开魏昭。魏昭顺势将她放开。
李陵姮看了脸上带笑的魏昭一眼,那句“你是属狗的吗?!”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朝殿内走去,行到半路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结果摸到一抹湿濡。
果然出血了。她再度皱起眉头。
这晚,魏昭留下来和李陵姮一同用了晚膳。虽然饭桌上李陵姮还是态度漠然,将他当做不存在,但不知为何,魏昭的心情却比前几个月好了许多。饭后他本想留在和宁殿,但最后还是被部下有事请走了。
李陵姮独自一人躺在和宁殿的大床上,陌生的环境让她难以入眠。她睁着眼,望着绣满精致凤纹的承尘,脑中不经意回想起傍晚时魏昭的话。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魏昭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那些话,说是爱,又不像是爱,但似乎确实没有什么恶意。李陵姮纠结了半晌,却仍是犹犹豫豫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如果是真的呢?李陵姮抬手抚上耳垂,脸上显出犹豫忐忑之色。
但如果这又是一场欺骗呢?她已经被欺骗怕了。想到魏昭曾经在她面前的伪装,她无法再信魏昭的一句话。
李陵姮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想到魏昭曾经的欺瞒,想到当初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顿时所有刚刚生出的旖旎心思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算是真的,魏昭这种感情也太过压抑沉重,让她难以接受。更何况,亘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并不止这个问题。
第三天的时候,魏昭终于在南郊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晋,年号为天统,同时大赦天下。
李陵姮得知她的封后典礼被安排在半个月后时,心里松了口气。阿父阿母都已经到了邺城,她想趁这段时间联系上阿父。待在皇宫中,她只能做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很可能和魏昭一辈子都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下去。
如果没有发生魏昭欺骗她的事,她也许能够试着去忍受,但现在她只想为自己努力一把。
谁料,她派去传信的婢女转头就被宫人押了回来。同来的还有魏昭。
第40章40.前线
魏昭早就明白李陵姮不会甘心,但当真看到她的举动后,心里却又升起怒意。
他将那块用来当做信物的玉佩砸在李陵姮跟前的地面上,“你想见他们?”
“当然可以。”他眯了眯眼,威胁道:“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想清楚了。李氏的未来如何,全都掌握在你手中。”
魏昭开口的第二日,李陵姮就见到了阿母。阿母一见到李陵姮,立刻笑容满面,“阿姮呐,你阿兄升迁了,你阿姊的夫婿也从外面调回来了。
阿母知道,陛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也是陛下爱重你,才愿意为你做这些事。以后要好好和陛下过日子,将来做了皇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心中犹豫不决的李陵姮,听到阿母这番话,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我知道了。”
崔氏听着女儿的话,想到一直以来担心的事,脸上笑容逐渐减淡,拉了拉李陵姮的手,宽慰道:“阿姮,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只想找个对你一心一意的夫君,当初你嫁给陛下的时候,我还庆幸陛下没有通房,后来也不见陛下纳妾,阿母心里一直为你高兴。但世事无常。”崔氏靠近女儿,放低了声音,“谁也没想到当初的太原郡公能有这般造化。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你——”
“阿母,我知晓了!”李陵姮忽然出声打断崔氏的话,眉心紧皱。
“你回去让阿父以及族人都小心行事。宫里规矩严,我就不留阿母用膳了。”李陵姮叮嘱了崔氏几句,直截了当地端茶送客。
崔氏心知自己说的那件事惹了女儿不高兴,也没有再留,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崔氏一走,李陵姮脸上顿时失了神采,指尖掐进肉里,一时又是痛苦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赵郡李氏绵延十几世,魏昭想要彻底摧毁它并没有那么容易,但想要让它逐渐败落却很简单。他能让阿兄升官,自然也能让李氏其他人无官可做。
她从小就以自己是赵郡李氏的女郎为荣,世族带给她荣光,注定她也要为这个家族付出。她做不到,做不到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害整个李氏落魄。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身为世家一员,个人的得失在家族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李陵姮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结果。罢了,不过是退一步在宫里过日子而已。她其实能够看出,魏昭对自己要求很低,只要自己不离开他,想必就算自己一直不愿圆房他也会同意。既然如此,在哪里过日子不是过。
想通之后,李陵姮或是与自己下棋,或是调配新的香料,天气好时也会去宫中花园逛逛,加上现在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人少清净,整日过得悠闲自在。
除了她对魏昭的态度,仿佛她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魏昭还是太原公时的模样。
李陵姮不再对魏昭冷战,但却换成了面上恭敬有礼,实则疏离客气的态度。
这日,一腔怒火的魏昭大步走向和宁殿,伺候的宫人个个敛声屏气,小跑着跟在其后,心里不禁有些埋怨高尚书令。
陛下近日心情都不错,今日高尚书令走后,陛下又变得气势逼人起来。
跟在魏昭身后的俞期,心中暗暗希望快点到和宁殿。整个后宫也就皇后能让陛下息怒,偏偏高尚书令嫌皇后是汉人,一心劝陛下立鲜卑女子为后。高尚书令当年还曾侮辱过陛下,之前劝阻陛下称帝,当真是……俞期在心里啧啧摇头。
尚未走进和宁殿,魏昭就已经闻到和宁殿庭院里那株桂树的香味。和李陵姮刚刚住进来时相比,现在的和宁殿显得更加雅致但又不失华贵。
和宁殿的宫人俯身朝魏昭行礼,魏昭却看也不看,直接抬步朝里走去。跟着魏昭而来的宫人停在殿外,脸上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谁料,这口气还没松完,他们就见陛下重新走了出来,周身气势比起之前更加让人恐惧。
“皇后呢?!”
和宁殿的宫人吓得跪倒在地上,“回禀陛下,殿下去铜雀园了。”
从和宁殿到铜雀园足有两刻钟的路程。魏昭刚想朝宫人发怒,谁让皇后去铜雀园的,就听到李陵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陛下寻我有事吗?”
魏昭抬眸一看,就见一身华服的李陵姮俏生生站在门口,身后的宫人手上都拎着个篮子。
两人进了殿,宫人们上完茶后便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