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楚清来的时候穿了件中长袖的藕色及膝丝裙,更衬整个人肤白出挑。一时间,公司内不少人都知道了老总的千金今天突然到来,还是位气质型的大美人,不过多时众人私底下就在茶水间互相传了个遍。
办公室内,谢建平让人泡了杯咖啡进来,摆正桌上梨花纹的镇纸,神情看起来没多大惊讶:“楚清,今天怎么过来了?”
“爸。”
方糖放多了,咖啡喝起来甜腻得过了头。谢楚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停顿会儿才开口:“当年街坊间传的关于妈的事,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当年谢楚清母亲死后,谢家周围的邻居都在传周媛生前出轨,大人之间的事是非牵扯不清,只是可怜了被蒙在鼓里的小孩子。谢楚清一直以来只把这些当作谣言一听而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自己问出口。
谢父皱起了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难堪的旧事,忍着怒气冷声道:“不管是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你妈都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对以前耿耿于怀?”
他这个女儿平时看起来不温不火,做事不张扬,情绪不外露,也没有过激的叛逆,看上去一点挑不出错,但骨子里却偏执得过头。
谢楚清突然接过话:“耿耿于怀的是爸你,不是我。”
谢父闻言愣住了。
“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告诉我妈葬在哪里,有人一提起她你就动气。如果不是心里在意,那有些事情为什么要瞒着不告诉我?”谢楚清抬眼,眼眸映出玻璃窗外西斜的日光,情绪复杂,“当年妈在生病的时候,你什么话也不问,半年都不见回来一次……而我那个时候只有她。”
她问:“我的耿耿于怀是情理之中,那爸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沉默半晌,谢父动了动唇,一句话也没回。
他几乎要觉得谢楚清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当年谢建平外出做生意,开头还磕磕碰碰,后来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在生意场上掰手腕的男人就像是一头跃进海里的鲨,很快的,外面的日子快活得让他快要记不清家里还有一双妻女了。
周媛在嫁给他前只是一个大家闺秀,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一概不知,以往在谢建平眼里的家长里短渐渐变成了无趣。后来周媛大病一场,她在病床上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别人,而她要跟他离婚。
谢建平没想到,这样荒唐的事有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告诉周媛,想离婚就要净身出户,一件东西都不准带走,从今往后她和那个男人也再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周媛离开后,谢建平托人假造了死亡证明,算是草草平息了这段难堪。
这么多年,他拿谎言来瞒自己女儿,宁愿让谢楚清以为周媛是死了,也好过让她知道那个女人是出轨了。他又何尝不知道谢楚清是无辜的,但他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两周后,谢楚清去英国的签证批了下来。
她已经提前向宠物医院请了一周的假,临行的前一天,牧悠悠正好打电话过来。
谢楚清正半蹲着将一条围巾收进旅行箱里,她一手拿着电话,分出心思笑着回:“我要出门几天,就不跟你出去了,上回悠悠你在酒吧里带给我的震撼我还没忘呢,等我回来再请你吃饭。”
“楚清你要出门啊?”牧悠悠扼腕叹息,“原来那条街上新开了家小酒吧,本来想叫上你去喝酒的,看来只能改天了……怎么在宠物医院也要出差?”
电话这一边,卷饼已经摇着尾巴在谢楚清面前窜了好几圈。她挠了把它的脑袋,含混地应了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怎么了?”
“卷饼我带不走,放在宠物医院晚上又没人照看,悠悠你可以帮忙照顾一个礼拜吗?”
“这倒是没问题,”牧悠悠在那头把苹果咬得嘎嘣响,转而问,“楚清你要去哪儿啊?要这么久。”
“……”这回顿了下才回,“要出国。”
挂完电话以后,谢楚清收拾完了行李,顺便把卷饼的狗粮和狗咬胶装了袋,想着把卷饼送到悠悠那里时也正好把东西一起送过去。
卷饼没有一点自己即将被寄养的觉悟,见谢楚清拿出了熟悉的包装袋,“嗷呜”了一声就要扑过来,半途却被她捏住爪子揉了揉。
“来,让我埋回儿肚子。”谢楚清笑眯眯的,空出一只手挠了挠卷饼的下巴。
她靠在偌大旅行箱旁,把卷饼当成了犬型抱枕,缄默了良久才问,“卷爷,你之前被你前一个主人丢在宠物医院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卷饼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着谢楚清的肩膀“汪”了声。
“我说我跟你怎么这么投缘呢,”谢楚清也没指望它能听懂,她乌黑的头发顺软地披泻在肩上,声音有些闷哑,“原来我们都是被不要的。”
飞往伦敦的航班定在第二天的晚上十点。
航站楼内人来人往,谢楚清刚托运了行李,她拿着机票正要过安检,包里的手机突然嗡声响了起来。
这么晚,一般除了悠悠,能给她打电话的就只剩谢楚明了。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愣住了。
片刻过后,谢楚清犹豫地接了电话,一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莫名的心虚:“喂?”
念头一出来她有些莫名,随即暗暗骂了句自己,她为什么要心虚?
顾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清晰的传过来:“你在哪里?”
“……”想了想,谢楚清决定还是老实交代,“我在……机场。”
她话一出口,对方就沉默了下去,没再出声。
此时航站楼的大厅内灯照通亮,楼外的停机坪却晦暗不明,正是深夜,室内的温度并不高,谢楚清虚靠在自助取票台旁,隐隐觉得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良久顾行才再次开了口,他的嗓音低哑而沉缓,像是压抑着冰冷与戾气:“谢楚清,你又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贴附着在她的耳侧说话,谢楚清甚至错觉的感受到了从手机里传来的炙热吐息。有些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只能含糊地回:“我出差几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