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的内容也不多,几句话,但足以让梁实心潮翻涌,魂不守舍。
“你是在哪里遇见的这人?他在何处落脚?”
老翁亦是不知,摇头道:“我在街边招揽生意,大官人就来了,说要我托运柴火到这里,还说这里的爷一定会要这车柴火的。”
梁实审人无数,看老翁言行不像作假,又忌惮着捎信的男人,没再为难。
梁瞻见梁实神色不对,正要返回凑到他身边看看那信,梁实回过神,在梁瞻探过脑袋前,将那信撕了个稀烂。
一看梁实反常的举动,梁瞻更觉古怪,然而对方比他先开口,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不如改日再请你去好地方玩,今日你先回去歇着,养养精神。”
不管梁瞻愿不愿意,梁实这样说过后就叫来管家,让他把老翁一车的废柴收了,且给出的价格是市面上好柴的双倍。
管家心里很是不解,但也没说什么,照办就是。
梁实却再未回府,而是循着信里透露的地址找过去,拐了几条街,进到一条幽静的小巷,再往里走,看到一路挂着的暗红灯笼,直至尽头一面厚厚的墙,无路可走。
骨子里的谨慎使得梁实沿着那面墙摸索了许久,以为有机关,然而什么都没找到,一肚子的疑问,转头正要往回走,就见一个长长的人影立在了他身前,面上还带着一张子夜般漆黑的面具。
梁实大步走前,望着一语不发,在这幽深狭窄的巷道里显得尤为深不可测的男人,心里也是直打鼓。身为当朝新贵,握有实权的皇亲,正值春风得意,梁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不安了。
“表哥,是你吗?”
斟酌再三,梁实用了个比较温和,又显得亲近的称谓。
然而,得到的回应,是对方一声极淡极漠然的轻哼。
“谁的表哥,你也配?”
听到这话,梁实耳根子一烫,心里更是发紧。这损人的嘴,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梁实稳住心神,清了下嗓子,正欲开口,对方却比他更快道:“沌河的水不仅凉,还时有湍流,一不留神,就陷进去了,卿觉得呢?”
一提到沌河,梁实就知男人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可太后不是说人已经没了吗,不然也不会寻回另外那个,可为何,为何这人又回来了?
在梁实眼里,这位可比宫里那位要难伺候多了。
“表哥,你是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找,找遍---”
男人离开太久,重逢又是这般的突然,梁实思虑再三,决定还是打打亲情牌,然而才开个口,就被男人打断。
“你若那日用心地找,后面也不必煞费苦心了。”
梁实从话里听出略带嘲讽的意味,更是没底了,这位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又到底知道多少。
“表哥你有见到桂喜吗?他也一直在找你。”
如果二人已经碰面了,按桂喜的性格,怕是已经将宫里发生的事都告知这位了。
思及此,梁实忧虑更重,更急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表哥已经见过桂喜,当知姑母在宫中诸多不易,各路王公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后来从桂喜口中得知表哥仙逝,姑母更是悲痛万分,日夜难眠。”
多么发自肺腑的感慨,若是从前,周谡听到这番话,火气再大,也会消了。
可时至今日,经历了种种磨难,周谡再听这些话,只觉可笑。
“我今日来找你,不是为了念旧情,只是想找你借样东西。”
说罢,周谡走近了男人,手伸过去就要抓人。
梁实出于本能地持剑避开,隐忍着想要拔剑的冲动,试着安抚道:“表哥是想回宫吗?宫内形势过于复杂,待我跟姑母透个信,择个日子---”
“朕的家,朕要回,轮得着你这宵小来安排。”
周谡不欲废话,几招之下,将只是闪躲,不敢动真格的梁实拿下,擒住他的脖颈,推开侧墙的暗门,拖着惊恐不定的男人瞬间消失在长夜里。
再回到私宅,已是翌日清晨,周谡先到炊房里烧水,洗了个澡,把自己身上拾掇干净了才回到主屋。
周窈听到声响,迅速将衣带系好,才到门口,门就开了,男人穿着无袖的白褂子走进来。
当真是习武的人,秋末的天,没几日就要立冬,光着两胳膊,也不怕冻着。
周谡伸出俩光溜溜的结实胳膊,要抱一抱可人的小妇,周窈却是往后退,转身到床边拿了件叠得整齐的宝蓝色长袍,再又跑回来,往男人身上一搁。
“你快些穿上,莫冻着了。”
偌大的帝都,人生地不熟,周窈能依靠的就这男人了,他自己不在意,她也得多顾着。
盯着男人慢吞吞披上外衣,周窈边问:“你事情办得如何了?高家那边可有消息?”
氏家大族规矩多,挑选下人也更加谨慎,周窈是有混进高家的打算,但如何混进去,找谁帮忙,也要好好盘算一下。
比起她,男人这边只会更难。毕竟,男人要进的可是皇宫大院,守备更加森严,远远不是高家能比的。
更何况,宫里本就有个主子了。
这么一想,周窈又觉自己和他不愧是夫妻,居然同病相怜,都被人李代桃僵。
周谡将喋喋不休的小女人抱坐在自己腿上,亲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她的唇,因着心有顾虑,讲话也带着商量的语气:“你愿不愿意,进个宫,认个家门?”
男人从未直白地表明他的真实身份,但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向周窈透露这个讯息,尤其是,他邀请她进宫见见公婆。
譬如,先到太庙,入皇家祠堂,同他一起拜拜祖宗,表明她名正言顺的存在,接着再去见见婆婆,递上一杯媳妇茶,也是全了礼数。
想法是美好的,但周窈也有自己的疑问。
“若是这茶,婆婆不愿意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