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你就别遮遮掩掩,一次说明白可好。”
“嗨,就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小周公公那样子,哪里叫生得像女娃娃,分明就是。”
“真的?怪不得呢,宠成那样,原来是好这口。”
......
梁实止住脚步,隐在墙的另一边,七七八八地听了个大概。
梁瞻亦是吃了一惊,摸摸鼻头,怪不得呢。那位高姑娘容貌不俗,却没被看上,自家那个表妹也是铩羽而归,还没见着皇帝的面,就被皇帝一道口谕,斥责其言行无状,进宫没几日就被送回,更命她拘在家中不得出门,恭恭敬敬抄够一百遍女德才可。
原来,皇帝喜好会变装,有情趣的女子。
怪不得,那半年,一直没有碰皇后,可皇后,才是有凤仪有品格的女子。
梁实心头笼罩上一层阴霾,以色侍人的玩意,岂能与皇后相提并论。
见这位堂哥面上表情变幻莫测,梁瞻不由想到出门前堂伯的叮嘱,轻咳了一下,出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的,可不能让皇上等我们。”
梁实晃回了神,转脚往另一边走去,却在快要走远时,隐隐约约又听到一句。
“再宠下去,兴许皇后就要让位了。”
皇后已经够可怜了,被他们欺瞒,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倘若最后连身份都保不住,又该如何自处。
走出了一段路后,梁实再次停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梁瞻道:“我们效忠的到底是皇家,还是只能姑母所出的肖氏子孙。”
这话无论放在哪里,何时说,都有大不敬的嫌疑。
梁瞻看梁实的神色更似见了鬼:“你今日也就吃两碗酒,怎么就醉了,说起胡话了。”
梁实沉声道:“我只是在想,值不值。”
“不管值不值,都不是我们能想的,堂哥,你清醒点。”梁瞻颇为苦口婆心道,生怕这人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梁实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到了前殿,周谡已经在那里坐着,手里拿着一沓本子,看似翻得随意,袖口随之微晃,露出腕上的乌木手串。
梁实和梁瞻规规矩矩行过臣礼,直到周谡一声起,招手让梁实走到前来,幽沉的眸锁住他。
“阿实这几日休养得如何?”
关怀的口吻,泰然自若的神态,梁实不禁恍惚,又好像不那么确定了。
眼前的皇帝,真就是从前那个吗?
可是这种久违的压迫感,也只有从前那个能让他感受到。
“云州的税收可是你父亲审查的?”
周谡突然有此一问,梁实不待细想就道:“是臣父。”
话落,两本账册落到了桌前,周谡示意梁实拿过去对对,他若看不明白,梁瞻帮着看。
年轻人脑瓜子灵,又学过珠算,两人打着配合,珠子拨得嘚嘚直响,不过最后得出的结果,却让二人都不吭声了。
“算明白了?”
“明白了。”二人只能硬着头皮回。
“一样吗?”
“不,一样。”
“说清楚。”
梁实立马提气道:“回皇上,云州府衙报上来的税额,比朝廷下派税官清查人丁所统计出来的,要少一万两。”
“一万两。”周谡情绪不明地呵了声,道,“朕要批阅多少折子,才能赚来这一万两。”
这话,不管怎么接,都很难让皇帝满意,二人只能垂下头,沉默听训。
“这亏空,如何补?”周谡再问。
“臣这就回去告诉父亲---”
“不必,梁大人怕是年纪大了,看不明白,这样罢,朕暂命你为税官,亲去云州,将云州的税查清楚了,少的税钱,一分不差地给朕讨回来。”
查税,绝对是个苦差事,尤其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强龙也难压过地头蛇。梁实发自内心地不想走这趟浑水,然而皇帝已经有些警告他们梁家的意思了。
父亲手上出的纰漏,儿子来补救。
梁实只能两袖并拢,垂了眼,拱手道:“臣领命。”
回到梁家,梁瞻识趣避开,梁家父子进到书房,关门议事。
梁文远听着儿子说到查税的事,眼眸一闪,捋须思忖道:“从前那个并非仔细人,哪会查得这么清楚,后来的更不用说,连税法都记不全,没道理啊。”
“就不许人家在外头吃够了苦,开窍了。”梁实苦笑道。
然而梁文远听到这话,直到不可,他往年不知道从中吃了多少回扣,真要查,前前后后加起来数额庞大,梁实无疑就是大义灭亲。
“儿子能如何,那位就是要拿儿子当刀使,对着自己家开刀。”
梁文远心头一紧,身子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