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自然是不用说了,必然是珊瑚哭着回去告诉了季初然,季初然又哭着闹到了大太太那里。季初然绝对不是受不得委屈,但是也不能被姨娘院子里的下人欺负了去。对于这个大姐姐,季念然觉得自己总是比别人看得更清些,绝对不是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想来不知道最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大姐姐这个递了个现成的秋姨娘院子里的话把儿给大太太呢。
她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倒是真的少了不少是非。
“这事,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了。若是闹大了,叫咱们过去,脸上也别露出来,只当不知道。”季念然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府里都在传今年要来几个表少爷给老太太过生日,大姑娘到了说人家的年纪,大太太要在几个表少爷里给大姑娘挑个姑爷。季嫣然也到了快要说亲的年纪,也许,秋姨娘也动了心思。
石斛也叹了口气,“这秋姨娘,跟着老爷在京里带了那么些年,管着老爷的衣食住行,很有几分管家姨娘的意思。现在回了江宁,在老太太、太太的眼皮子底下,她是收敛了些,但是下面的婆子丫鬟们却还当自家主子是管家太太似的,除了老太爷、老太太的亲信,其他人都不大放在眼里……”
季念然看了石斛一眼,石斛就很有眼色地停住了话头。
“秋姨娘想摆太太的款儿,自有太太去管她,再不济,也还有老太太去管,轮不到咱们。咱们且在一边看着就好了。”
被季念然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石斛脸上也不见委屈,她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太过直白,略垂着头,低声应了句“是。”
季念然不想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没了面子,就转移了话题,让授衣继续和她讲话本子的事,不一会儿,东厢房里的主仆四个又聊得热火朝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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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太太的屋里,众人聚在西次间,大太太正坐在榻上冷着脸喝茶,大丫鬟青萍在一旁小心地侍候着。另一个大丫鬟采篮正和季初然的丫鬟珍珠一左一右地将季初然夹在中间,轻声劝慰她,季初然用手里的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小声哭泣着。
秋姨娘站在屋子中间,却是一脸从容,季初然另一个大丫鬟珊瑚正在她不远处跪着,还在垂泪。
季嫣然和季慧然都没有被叫来,季晗也被丫鬟带到了东厢房里,只说让三姑娘带着弟弟玩一会儿。
屋里间或传来了苗妈妈在院子里求饶的声音,秋姨娘听在耳朵里,心里却并无半点波澜。今天闹的这出戏,大太太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明白得很,苗婆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送到北边的庄子上去。但是,总要从中探一探大太太的底牌。
季慧然是嫡女,莫说在大太太这里,就是在老太爷、大老爷那里,季嫣然也比不得。看起来季大老爷很宠她们母女,但是这里面的轻重,他清楚得很。可是季初然也只是个庶女罢了,她的女儿,未必就争不过了。
大太太喝了两口茶,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当”地一声,屋里众人都不由得震了一下,采篮和珍珠劝慰的话语也有了一刻停顿,只有季初然,依然不受影响,自顾自地哭着。
“初姐儿莫要再哭了,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容不得那等刁民欺辱你!快收了眼泪,等下老太太见了,要心疼了。”大太太先放柔了脸色安慰了季初然几句,见季初然的哭声已经渐渐歇了,才又面色森然地看向了秋姨娘。
这样的做作,让秋姨娘瞬间有些想笑。但是她依然肃了肃神色,只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裙边。刚走过来的路上,不知在哪里沾了些土,裙边上出现了一点污痕,却又不好现在洗去,看着只觉得碍眼。也许,对于大太太来说,她就是这样的存在吧。想到这里,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又绷紧了些。
秋姨娘分明感受到大太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但是预想中的训斥却没有出现。
“秋姨娘也是我季家的老人儿了,总该知道老太太对几个女孩儿的态度是什么,那是再娇宠不过的。”
大太太选了个略显平和的开头,秋姨娘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敢多说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中午,苗婆子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还话里话外地扯着初姐儿。那些话,她有脸说,我却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大太太说着,就叹了口气,“秋姨娘是老爷心坎儿上的人,苗婆子是在你院子里当差的,罚得轻了呢,怕府里众人不服,也怕老太太问起来知道了担心……”
院子里,苗婆子求饶地声音骤然又响了些。
大太太却不理会,依然只盯着秋姨娘,“罚得重了呢,又怕秋姨娘知道了心里不高兴,倒让老爷心疼……”
秋姨娘只觉得自己的背上突然发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全身上下都抖了起来。她不假思索地跪在了地上,“太太说的哪里话……”
大太太的胳膊搭在小桌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秋姨娘只觉得那一声一声的直敲到了她的心上,吓得她再也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苗婆子嘴这么不干净,依我看,就赏她一碗药,全家都送到北边的庄子上去,远远的打发了,杀鸡儆猴,免得下次还有这么不知轻重的刁奴,再对着几位小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秋姨娘,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