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还有些提不起兴致。大太太见了,忙让人拿了些糯米、馅料,还有粽叶来,摆了桌子让几位小姐在小花厅里包粽子。
季念然她们哪做过这些,不是包得大了就是包的小了,再有就是露了馅。形状也是五花八门,什么怪异形状的都有。姐妹们见了互相说笑几句,很快老太太也被逗得开心起来,还大笑了好几次。
大太太见了,这才放心下来。晚上大老爷到大太太院子里探大太太的时候,就不免对着大老爷埋怨二姑奶奶,“你说她什么时候来信说这事不好,偏大节下的说这事。老太太若是伤心得病了,好好一个端午又闹得人不安生。”
若是老太太真的病了,大老爷还当做一件大事。只是现在老太太好好的,大老爷就觉得大太太有些小题大做,“二妹妹也是可怜。当年老太太给她寻的虽比不上大姐姐,但是也算是门好亲事。没想到最后落了这么个结果。”
季家嫡出的大姑奶奶嫁给了京里一位领着闲职的郡王爷,说到哪里都是门好亲事,这些年给郡王爷生儿育女,日子过得也很红火。只是大太太却和这位大姑姐儿有几分不对付——秋姨娘就是这位郡王爷送给大老爷的,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这事,大太太都觉得气不能平。听大老爷这么说,她倒是对这位二姑奶奶生出几分同情来。
“要说也是可怜,家里连个庶子都没有……”大太太轻叹一声。
“对了。”大老爷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等过了端午,你找个日子叫个大夫过来,给婉莲瞧瞧,我看她这几日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过来和你说……”
大太太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大老爷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半晌才堆起笑脸恭喜大老爷,“若是真的,家里就更热闹了。我刚才都高兴得不知该怎么说了……等过了端午我就让人去请大夫,就请咱家常请的那位,菩萨保佑,可是真的有了才好。”
大老爷见了,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不是真的有了也不碍什么。最近家里事多,总是昀哥儿乡试和初姐儿出嫁这两件大事更重要些,夫人也着实辛苦了。”难得说了几句体贴大太太的话。
八月乡试,书院五月初就已经停了课,季昀就回了季家自己复习功课,只每十日去一趟书院,把自己新写或是改好的时文拿去给先生看看。
在大老爷心中,总是儿子更重要些。而两个嫡子,就是大太太最大的底气。想到这里,大太太心里那些微的一点怨气也就消散了。
第二日是端午的正日子,老太爷和大老爷带了府里的几个男孩子出去看赛龙舟,女孩子们也在园子里乐了一日。
晚上设了家宴,大家一起吃了粽子,又拿出煮好的前一天小姐们亲手包的粽子出来,大家看了说笑一回,就各自散了。
***
过了端午,又忙了两日,大太太才想起那天大老爷跟她说的事来,上午忙完趁着儿女们还没过来,就把采篮叫到跟前,“等下你到前院去探探婉莲,看看她最近怎么样了。若是真有些不好,好叫大夫来给她看看。”
这时屋外已经传来了季初然和季慧然说话的声音,大太太就摆了摆手,采篮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堂屋。
“采篮,哪里去?”季慧然脆生生的声音,透过帘子,穿过堂屋,直传到了大太太的耳朵里。
“太太吩咐我去传些话下去,姑娘们快进去吧。”采篮的声音里也透着笑意。大太太暗自点头,这个丫鬟还是很有眼色的,知道哪些话不该对着小姐们说。
丫鬟们掀起新换上的珠帘,大太太就看见两个女儿结伴走了进来,她的嘴角就挂上了和蔼的笑意。
中午吃过饭,打发了两个女儿回房,大太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安不下心来。她翻了个身,吩咐青萍:“让小丫鬟去看看采篮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叫进来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青萍也不多问,低声答应了就转身出了大太太的卧房。不一会儿,换了采篮走了进来,“太太找我?奴婢刚回来,想着太太许是已经睡着了,就没进来。”她缓步走到大太太床前,坐在脚踏上拿起美人锤给大太太捶腿。
“你去过前院儿了?”大太太半眯着眼,声音带着几丝慵懒。
“回太太,已经去过了。”采篮低声回答,又抬起眼皮看了看大太太,大太太“嗯”了一声,她才继续道:“我去找她先问了两句老爷平日里的起居,没说几句话,倒是犯了三、四次恶心,这才聊到她身上,说是上个月葵水就没来,因着之前也有不准的时候,就没过来告诉太太。”
大太太这才蓦地睁开了双眼,“真是胡闹!”她轻声斥责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却是玄妙,让采篮看不出喜怒来。“这么大的是都敢私下瞒了不报,若不是前儿老爷告诉我,怕是要到了真出事的时候咱们才知道呢!”
采篮连忙垂下眼皮,专注地盯着大太太裙子上的花卉刺绣,“奴婢也说是婉莲糊涂,若是误了老爷的子嗣,她一个小小的通房哪里担得起这责任?”
大太太冷哼一声,“就怕是被那起子不安好心的小人给教唆了,以为我要害她呢!”话语里,终究是带上了一丝真心实意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