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然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她们为何要难为她?但是问出来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她们很怕咱家?”
秦雪歌神色一暗,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端起碗,和季念然对坐着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些烧饼之类,用过早饭,才又一本正经地叮嘱季念然,“只是有一个人,是你一定要小心的,是五堂叔祖父家的十三婶,她向来和咱家有些不对付……”
“为什么?”季念然咽下一口粥,很自然地接着他的话问。
“十三叔和宗房二伯走得很近。”宗房二伯,就是族长嫡出的二儿子。“十三婶也向来很会讨好二婶,可以说,她在宗房伯祖母面前也是很有体面的,伯祖母宠她,甚至比另外几个儿媳妇还要更多,经常明里暗里地抬举他家。”秦雪歌看着窗外,又叹了口气,“大妹的生母,就是十三婶的本家堂妹,以前一家都在外地,后来进京投亲……不想一场时疫,夫妻两个都去了,只留下个女儿。”
季念然挑了挑眉,顾不得尚未喝完的粥,放下碗追问道,“那怎的大妹被过继到了咱家?”
“当时父亲刚刚在战场上过逝。”秦雪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祖母和母亲都很伤心。祖父打算亲自教养大哥和我,祖母勉强打起精神,但是母亲那边却日渐消沉……那时候,族里的人也有些别的想头。”他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好似要赶跑几只烦人的苍蝇一般,“祖父一开始挺着不答应,后来看母亲状态不好才松了口……也只说要一个女孩。十三婶不知道怎么说动了伯祖母——大概就是二伯母帮着说的,宗房就说把大妹过继进来,当时她父母双亡,确实算是适合的人选,祖父就答应了。”
到这里为止,这个故事听起来还不算太糟。秦雪歌瞄了一眼季念然身后的自鸣钟,加快了讲述的速度,“大妹过继进来之后,母亲待她并不亲近,但是也渐渐有了人气。其实母亲为人并不差,只是父亲过逝之后,能被她放在眼中的事太少……”
没想到,秦夫人那样无事秦雪歌,但是秦雪歌对她的评价却并不差。最后那句,甚至像是在对自己替她辩解。
季念然在心底摇了摇头,秦夫人的事她可以日后再研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了解等下可能会见到的那些亲戚。况且她对秦雪玲这个小姑娘,也确实好奇得很。
“大妹刚过继过来的头两年,都住在母亲房内的暖阁里,十三婶就……三天两头过来探望,好像不相信母亲一般。母亲觉得这样也不像回事儿,她也懒得总应酬十三婶,就给大妹单独收拾了个院子,这样十三婶再过来,就可以直接去看大妹,不用母亲招待。之后十三婶又来看过大妹一次,回去就说母亲待大妹不好……在族里传得很热闹。”秦雪歌叹了口气,示意季念然可以准备动身去请安了,季念然却还听得意犹未尽。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个?十三婶就因为这点事就不喜欢咱家?”
“我知道的就是因为这个。”秦雪歌叹了口气,显然也觉得很不可理喻,他当先起身,一边穿鞋一边道,“她当时在外面说了些很不好听的话,祖母和母亲知道之后都很生气,后来关系就越来越差……对大妹也是淡淡的。毕竟已经过继进来的女儿,没有退回去不要的道理。”
季念然也跟着起身,但是显然,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八卦里,“那后来十三婶还常过来探望大妹吗?”
“每一、两个月总要过问一次。”秦雪歌动作快,站在炕边等她,“不过祖母和母亲懒得搭理她,她也不都是亲自过来,有时候派身边的丫鬟婆子过来送点东西,只要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长辈们也懒得计较。”
季念然穿好鞋,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发髻,补了点口脂,才同秦雪歌并肩出了套间,带着丫鬟沿着抄手游廊往院外走去。
“你说……十三婶会怎么为难于我?”季念然看了看身后的丫鬟,又小声问道。
“顶多就是说两句酸话……”秦雪歌也低声回答,“想在做些什么,她是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就是提前和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你白受了委屈。”
人家总说爱屋及乌,看来她是要被恨屋及乌了。季念然摇了摇头,笑着看了秦雪歌一眼,轻声道:“我不委屈。”
秦雪歌嘴角也挂着笑,这笑让他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他轻轻“嗯”了一声,“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季念然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只好也红着脸“嗯”了一声。
他们身后,流火和鸣蜩虽然听不清两位主子在说些什么——她们怕两位主子有什么私话要说,不敢跟得紧了,只能隔着几步。但是看着小夫妻交头接耳的样子,还有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也都替季念然高兴。
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山涧院,再往前就是正院了。季念然已经平静下来,她突然伸手拽住秦雪歌的衣袖。
“玖哥。”既然昨天晚上这个称呼已经被说了出来,季念然就也不再扭捏,自然而然地如此称呼秦雪歌,仿佛天经地义一般,“你放心好了,她们委屈不到我的。”她目视前方,没有转头,只有嘴在动,反而秦雪歌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再为难,还能有前世的上司和客户挑剔了?况且,她一年和这些亲戚能见几面呢?怕是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顶多是知道个姓氏——连名字都不一定清楚,哪里值得她放到心上?
供他们进出的正院角门就在眼前,季念然停下脚步,这才转头看向秦雪歌,她目光坚定——“玖哥,她们委屈不到我的。”她又重复了一遍,仿佛什么誓言一般,她甚至,不担心被身后的丫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