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城主共有四个儿子,分别取名“仁”、“义”、“礼”、“信”,可惜前两个儿子都死了,如今活下来的唯有三少爷霍礼、四少爷霍信。霍礼隔代继承了他祖父的狠辣果决,从小就展露出不一般的天赋。普通孩子面对鲜血时总会经历一番心理挣扎,而霍礼不一样,他五岁时就能面不改色地看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其冷血模样,仿佛天生就适合干这行。

在流沙城,心慈手软是活不下来的,霍礼很快得到众人拥护,成为心照不宣的太子爷。

可惜他的弟弟霍信并不这样认为。

霍礼和霍信分别由不同的女人生下来,由不同的亲信教养长大,仅有的一点兄弟情谊都是在城主面前装出来的。今日何魏失利,霍礼早就料到城主府不会平静,没想到,他这个弟弟比他想象的还沉不住气。

霍礼问:“父亲怎么说?”

“四爷和城主说话时,城主将所有人都赶出来了。后来我们的人进去送茶,隐约听到四爷说魔化人。”

霍礼从小就对拥有强大力量的魔兽很感兴趣,人的躯体太脆弱了,从墙上摔下来都会断腿断脚,但魔兽在悬崖峭壁间跳跃,平衡能力和肢体强度都无与伦比。人拥有想法,魔兽拥有力量,若是两者能结合,该有多么美妙。

霍礼最开始尝试驯化魔兽,很快以失败告终。这次失败并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反而让他更加疯狂。霍礼尝试着在人类身体上嫁接魔兽器官,他试过让人直接吸收魔气,可惜没一个实验品活下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半人半魔的完美状态。

霍礼这个想法可谓惊世骇俗,霍信以此为契机,疯狂攻讦他,城主虽然没表态,但看态度也是不赞成的。霍礼顶着巨大的压力,尝试了三年,终于试验出两个成功品。其中一个后续魔化,没半年死了,唯有何魏活了下来。

可惜如今何魏也废了。十多年的心血转瞬成空,但霍礼并不气馁,甚至连一丁点不高兴都没有表露出来。今日何魏被人三招内打败,霍礼闭上眼睛也能猜到霍信会在城主面前说什么。霍礼不想搭理那些没出息的东西,忽然转了语气,问:“其他人呢?”

属下微微怔住。城主府里还有什么人,值得被三爷专门问一句?他很快明白过来,垂下眼睛道:“三爷出去后,语冰姑娘以为三爷今夜不回来了,用过膳便睡了。”

这是常有的事,霍家能维持着流沙城的统治,手上不会干净。霍礼这些年逐步接手霍家的产业,经常一句话、一封信就被叫走,之后十来天不见人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深夜离府,内宅的人以为又是外面有急事,自然不会给霍礼留灯。

霍礼点点头,没说话,仿佛就是随口一问。属下暗暗使眼色,让人下去安排。

城主府的女人像走马灯一样换,用不了一年就能完全换一茬新的。城主的四个儿子分别由不同的女人生下来,霍礼按继承人的待遇成长至今,其实并不清楚生他的女人是谁。

霍礼也不关心。他不像父亲、弟弟那样频繁换女人,但这些年来内宅也没缺过人。这些美人有的因为和外人勾结被霍礼处死了,有的撞到了机密被无声无息病逝,还有些死于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霍礼身边可容不得有能力杀人的女子,没过多久,他将宅斗的元凶帮凶揪出来,送她们姐妹一起上路。

这么一系列折腾下来,霍礼的后宅居然空了。就在这时候,语冰出现了。

流沙城无论炼药还是炼器都需要大量魔兽,猎魔者照例出去捕猎,回来时却带来一个女子。据说,他们是打猎时听到动静,看到一个女子在躲避魔兽。恶棍们哪管什么先来后到,干脆将人和兽一起掳回来。霍信听说新来了一个女人,缠着让城主把女人赏给他,可惜猎魔者回去交差时先碰到了霍礼,霍礼看到那个女子的模样,直接让人送到他府上。

霍礼其实并不是故意的,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截了弟弟的胡,这也是霍信恨他的原因之一。霍礼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女人让出去的,反正想让他死的人有很多,不差霍信这一个,霍礼就由他去了。

属下趁着夜色,悄悄瞅霍礼。要去语冰姑娘屋里,三爷神色明显轻松起来。看起来,三爷是真的很宠爱这位新夫人。

当初霍礼强行将人留下来,在城主府引起不小的风波。城主已经答应了四少爷,结果被三儿子截胡,不光四爷脸上不好看,城主同样颜面无光。何魏叫嚣着要杀了语冰,其他人也劝霍礼处置了这个女人,不值得为一个女人和父亲、兄弟生嫌隙。

但霍礼不,硬是保下语冰,一根头发都不让人碰。如今何魏倒了,语冰姑娘却还盛宠,属下暗暗叹气,看来,接下来一段日子又要洗牌了。

属下和霍礼禀报时说语冰睡了,但是等霍礼到时,蔽月院灯火通明,一个女子静静站在门口。她身上披着白色斗篷,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不施粉黛,衣着素净,却依然美得惊人。

她看到霍礼,垂着下巴,轻轻行礼。莫说侍妾,便是正妻这副态度都太冷淡了。侍女有些尴尬,忙道:“奴给三爷请安。语冰姑娘等了您许久,听闻您要来,立马备了热菜。三爷快里面坐。”

侍女说着暗暗去瞪语冰,但那位依然像木头一样,不说话也不动。侍女实在不懂,就算语冰脸长得好看,但一个冰雕一样的木头美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偏偏三爷像宝一样宠着,深夜回府,三爷连自己屋都没回就直接来蔽月院。以前那些女人便是最受宠的时候,都没有享受过这般待遇。

侍女满心不忿,而语冰像是没事人一样,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完全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大恩宠。屋里确实准备好了饭菜,但显然不会是语冰吩咐的。霍礼用膳时,语冰就静静坐在旁边,莫说温柔解意了,她连夹菜的眼力劲都没有。

侍女气得心梗,她恶狠狠地想,便是放块木头都比这位强。

霍礼为人戒心重,就算是在他的后院,简单吃两口后他也不愿意动筷了。他放下筷子,下面人看到,赶紧上前撤菜。

侍从们的动作轻之又轻,全程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一眨眼屋内就恢复原状。侍从在城主府里伺候久了,此刻都很有眼色,无需吩咐就静悄悄退下。

夜风呼啸,树影横斜,灯光轻轻晃动,温暖又暧昧。霍礼终于在语冰脸上看到冷漠之外的表情了,她脊背紧绷,贝齿轻轻咬唇,明显紧张了。

夜深人静,他专门来到蔽月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霍礼含笑打量着面前这一幕,灯下看美人果真不假,语冰皮肤雪白,头发却又直又黑,此刻不施粉黛坐在灯下,美得格外细腻柔弱。霍礼握起语冰的手,果然,和他的想象一样,柔弱无骨,温凉如玉。

语冰的手僵住了,虽然没有抽回,但她的手腕僵硬着,像是在强忍什么。霍礼只做不觉,说:“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时间问你。我只知道你叫语冰,却不知道你姓什么。你来自哪里,为何会流落到流沙城?”

语冰垂着脸,纤长的睫毛像蝶翼一样,在白皙纤弱的皮肤上投下朦胧阴影。她静了一会,摇头:“没有姓氏。”

霍礼笑了:“你原来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语冰有些恼怒,抬眸不悦扫了他一眼。霍礼说道:“这才像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我知道你委身于我很不情愿,看你的容貌气质,恐怕也不是侍宠之流。我前些天留你下来实属无奈,若我不这样做,你就要死了。这几天风声平息很多,偷偷送一个人出去虽然冒险,但也未尝不可。你家在哪里,如果你是被掳过来的,我送你回去吧。”

语冰怔住了。霍礼暗暗感叹,这样近距离看,她那双眼睛愈见漂亮,像是上好的琉璃,流转间甚至隐有星光闪烁。

原来美人不冷着脸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看来活色生香说的没错,美人总归活泼一些更好看。

霍礼亲眼看着那双美丽的眸子像燃烧至死的流星,骤然发光,然后又一点点熄灭。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恢复曾经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低头,轻声说:“我已经忘了,我没有家。”

虽然同样冰冷,但刚才她是漠不关心,现在却增添了一份伤感。让这么漂亮的美人伤心实在是罪过,霍礼单手就将语冰纤细的手掌包住,怜惜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没事,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霍礼说着俯身靠近,语冰肩膀瞬间紧绷起来。语冰脖颈修长,锁骨纤细,像无助的白天鹅,瑟瑟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霍礼的呼吸扑在语冰脖颈上,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

霍礼伸手,将她耳边一缕碎发梳理整齐,轻轻放到她身后。霍礼微微错眼,发现语冰瞪大了眼睛看他,里面的神情诱人极了。

霍礼微笑,把她的鬓发整理好,说:“我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完,霍礼就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披风往外走去。他推开门,外面的风猎猎卷入,将他的纯黑披风扬起。霍礼背对着她系好披风,说:“你穿的轻薄,不必出来了。”

属下没想到三爷进蔽月院没多久,竟然又出来了。属下快步追在后面,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三爷,您不在蔽月院过夜?”

霍礼语气轻飘飘的,在夜风中倏忽而散:“还不到时候。”

属下皱着眉,表情越发怪异了。他像是郑重起来,肃了口气,问:“三爷,您该不会对那个女子动了真心吧?”

“真心?”霍礼听到这两个字,自己都笑了,“我竟不知道,我还有真心。”

属下疑惑:“您不是为了语冰姑娘吗?”

“怎么会。”霍礼呼吸着大漠干冷凛冽的空气,说,“我怎么会像那些愚蠢的男人一样,被一个女人冲昏头脑。我本以为江子谕不一样,没想到今日一见,他和普通男人也没什么不同。”

霍礼语气中颇有些遗憾,他疾行在寒夜中,像一只冰冷狡猾的蜘蛛,悄无声息地潜伏、织网,一找到机会就会将猎物拖入网中。语冰出现的奇怪,沙漠里根本养不出这样冰雪无暇的人,霍礼看到她第一眼就在怀疑,等带回来后,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说自己的姓氏,霍礼的猜测就更明确了。